眉林吃力地睁开又涩又沉的眼皮,久违的清亮日光映入眼中,让她不由得抬起手挡在眼前,片刻之后才敢放下来,唇角已经翘了起来。
竟然……出来了!
就在以为定死无疑的时候,竟然就这么出来了。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心中的感觉,只是觉得,仍能感觉到胸口怦怦的心跳,看到太阳,真是一件奇妙美好的事。
不过她并没有沉醉在这种感觉中太久,立即想起不知落于何处的慕容璟和,慌忙爬起身寻找,却赫然发现自己右手仍牢牢抓着一样东西。低头一看,不是慕容璟和的脚是什么?她没想到自己昏迷了竟也没放开他。
慕容璟和趴伏在她的右手边,还没醒过来,头发湿淋淋地散在地上,手冰冷无温,让人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将他翻过身,看到那死灰般的面色,眉林不由得顿了一下,并不如前次那样再去探他的呼吸,而是直接扑上去给他把肚腹中的水压了出来,又解开他湿淋淋的衣衫,使劲揉搓那已无丝毫暖意的胸口,直到那里渐渐回暖,能够感觉到微弱却不会让人忽略的跳动时,才停下来。
眉林胡乱地收集了一堆柴,去摸怀中的火折子,才发现竟已湿透,想要点火已是不可能。
抿紧唇,她往身上一摸,发现那把匕首竟然还在,于是连思索也不用,就近捡了一块极硬的石头,在周边放了一小堆干苔藓枯树叶,然后用匕首背部敲击硬石,火星四溅,不一会儿便引燃了干苔等物。
火生起了,火下铺着一层卵石。
她收了一堆干草铺在火旁,剥光昏迷不醒的人,将衣服都晾起,又在近旁的滩边挖出一个足有半人深的坑来,用石头围了边,引了八成满的河水,再截断。一切忙完,人却还没醒,就算在火边烤了半天,除了心窝那一点温热外,他浑身上下仍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她也不白费劲去叫他,只是将火堆移到另一边,然后把烧在下面的卵石全部用木棍挑进旁边的水坑,不一会儿,那水就冒起腾腾的白雾,温度烫手。
把慕容璟和放进水中,她也脱了衣服泡进去,从后面抱着他,给他揉搓心窝后背。
那坑不小,两人坐进去却也有些挤,水荡漾着直往上升,恰恰漫到慕容璟和的脖颈。眉林矮了他一个头,若坐着,那就要没顶了,于是只能跪着。
在那个时候,虽然是赤身祼体地将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她心中却没有丝毫旖旎绮思又或者厌恶勉强,只是梗着一个劲,非得把人给救回来。
大约是热水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她的固执有了回应,怀里的人终于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低叹,虽然没醒,但已足够让人振奋。
眉林不由自主地收紧双臂,额头抵在他的后颈上,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原来一直绷得紧紧的,紧得隐隐有些发疼。
等到水变温转凉,她将人弄上去,烤在火边的衣服也已干,正好给他穿上。眉林自己也收拾了一下,才坐到他身边,打量起两人所在之处。
是一处河谷,两岸高山险峙,身后密林苍苍,似乎还是处于深山之中。河水在此拐了一个大弯,使得他们所在这面形成了一块三角形的滩涂。河面较阔,水流缓慢,显然这是两人会在这里被冲到岸上并保住一条小命的原因。
眉林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碧蓝无云的天以及快到中天的太阳,在最初的兴奋以及一连串的担忧忙乱之后,此时静下来,她突然有些茫然。
被陷石林前她想得简单,找一处偏僻的所在藏起来,想办法解去身上之毒,仅仅如此。虽然答应过越秦,但其实那只是敷衍,她没想过真去找他,事实上,按牧野落梅之前定下的规则,只要出了钟山,越秦就能自由了,但她不一样。别说牧野落梅等人,就是她的来处,只怕也会因为她的背离而不会轻易饶过她。她不想连累那个毫无心机的少年。
只是现在……现在她却有些迷茫,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男人……唉,这个男人……
一声干柴爆裂的声音响起,让眉林的思绪微顿,而后倏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想一堆乱七八糟却毫无用处的东西,不由得自嘲地一笑,于是站起身,打算进林子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草药或者食物。
刚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心腔却突突地跳了起来,她站住定了定神,才有些不敢置信却又有些患得患失地试着运转体内真气。只觉一股极细的气流从丹田缓缓升起,虽然与以前相比差得太远,但细而不断,弱而可察,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眉林心口微紧,又试了一遍,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不免恍惚了起来,几乎要怀疑现在这一切都是在梦里。不然怎么会无端端地又有了真气?难怪之前搬动慕容璟和没觉得有多费力呢。
甩了甩头,虽然这事发生得奇怪,但总归是一件好事,她也就不再纠结在上面,觉得还是先去弄点需要的东西。这一回因为落水,不知中途撞到哪里,平白又多出大大小小好几处伤口,加上绽裂的旧伤,实在是比入石林前要狼狈更多,然而她却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充满信心。
逃亡的途中,她曾不止一次怀念被废的武功,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真能够再拿回来。这对她来说,无异于上天的恩赐,同时也让她对迷茫而险途处处的未来有了更大的面对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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