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息怒!”葛长史伸手揩汗,“这不是下官说的,这都是钦差说的。”
“钦差是谁?”道衍冷不丁发问。
葛长史说道:“冷玄……冷公公!”
道衍、乐之扬对望一眼,都是变了脸色。道衍沉吟一下,说道:“王爷不宜远行。这样好了,你请冷公公、张大人移驾此间花厅。”
“是!”葛长史皱一皱眉,又瞅了瞅燕王,低头躬身,退出院子。
“娘娘!”道衍说道,“葛诚有些不妙,我看他心意慌乱、眼神诡谲,不像传话之人,倒像是来探听虚实。”
葛诚就是葛长史的名字。徐妃听了,将信将疑,说道:“葛诚是府里的老人,王爷对他恩德并重,他又怎么会背叛王爷?”
“树倒猢狲散!燕藩危在旦夕,王爷又成了这个样子,此时心意坚牢者已然不多。”道衍沉吟一下,“葛诚热衷功名,心思活便,并非忠贞不二之人,何况自他担任使节,赴京面圣之后,燕藩每况愈下。朱能说府中有内奸,朝廷洞悉虚实,道衍算来算去,葛诚最为可疑。”
徐妃眉头皱起,拿捏不定,不自觉看向燕王。朱棣蹲在树前,面带痴笑,口角流涎,手持一根树枝拨弄蚂蚁。
道衍又说:“我等不宜与冷玄照面,贫僧记得花厅里有一堵活墙,我们呆在墙里、旁观其变。”
徐妃点头道:“大师想得周详。”转身向两个太监说道,“你俩送燕王去花厅。”
太监应声上前搀扶,不意燕王挺身而起,左手一拨,右手一推,两个太监飞出老远,摔得龇牙咧嘴。
朱棣心志虽乱,武功仍在,寻常人等难以近身。道衍碍于君臣之义,欲要上前,又觉迟疑,当下看向乐之扬,颇有求助之意。
乐之扬微微叹气,上前一步,左手虚招,吸住朱棣目光,右手突出,扣住他的肩胛,朱棣登时瘫软,瞪着乐之扬,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乐之扬看得分明,心头微微一动,道衍却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他这一晃一抓,外行看来轻描淡写,落在道衍眼里,节奏之妙、拿捏之巧,无不令人佩服。
乐之扬抓着朱棣,走向花厅,朱棣挣扎无力,唯有亦步亦趋。
时当盛夏,繁花已落,花厅前苍翠浓郁,红白皆无。进了厅中,乐之扬手上用力,将朱棣摁在交椅之中,朱棣面有怒容,挥拳要打,忽又看见桌上点心,不顾双手肮脏,一把抓过,乱咬乱嚼,果脯、蜜馅糊得满脸都是。
徐妃见他模样,伤感摇头,转身走到墙壁前,掀开挂画,露出一个手柄,一拉一扯,墙壁轰然翻转,露出一道门户。道衍当先入内,乐之扬挽着朱微紧随其后。
又听一声响,徐妃合上活墙,整一整服饰,冉冉坐下,神情庄肃。朱棣却坐在地上,将点心当做画笔,在地上胡写乱划,似字非字,似画非画。
不一时,葛诚引着十余人鱼贯而入,冷玄、扶桑道人、大觉尊者均在其列,冷玄脸上多了一道伤口,从额角延至颧骨,鲜红未褪,尚未愈合。
乐之扬暗暗吃惊,以冷玄的身手,当今天下,谁能在他脸上留下如许伤口。看那伤痕粗细形状,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乐之扬不觉心头一动,想起一个人来,恍然明白了冷玄何以不再追赶朱氏兄弟。
众人看见燕王,各各一愣,一个年约四旬、相貌清癯的官员惊讶道:“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燕王应声抬头,望着众人痴痴发笑。冷玄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燕王,手中拂尘一扬,忽向朱棣头顶挥落,活墙后三人险些叫出声来。道衍、乐之扬知道冷玄的底细,“扫彗功”注入拂尘,柔丝数百扫中人体,外面不见伤损,内腑早被震坏,有时当场送命,有时晚至数年,才会暴卒而毙,伤者至死也不知道死因。
刚刚照面,冷玄便下毒手,乐、道二人困在活墙,纵有通天能耐,也来不及救援。燕王神色不变,仿佛呆了傻了,望着拂尘不躲不闪。拂尘将要到他头顶,忽然微微一偏,扫过朱棣左脸,拂去残留糕点。
冷玄收回拂尘,众人方才缓过神来。徐妃脸色惨白,腾地站起,锐声叫道:“冷公公,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冷玄淡淡一笑,“奴才看王爷脸上太脏,用拂尘帮他扫一扫。”
乐之扬心子怦怦直跳,回头望去,透过缝隙光亮,可见道衍的光头上布满晶莹汗珠,朱微也是脸色煞白,她也知道冷玄的厉害,虽然眼下朱棣没事,长久来说,怎知道老太监没有暗下毒手?
乐之扬回味方才一幕,拂尘落下之时,燕王体内真气也从丹田涌出,可是升到胸口,忽又散去,这两下变化,倘若不是巧合,足见朱棣不但没疯,起初颇有遮挡的意思,半路上改了主意,存心拿性命押注,赌老太监不敢伤害自身。
猜想间,忽听徐妃冷冷说道:“王爷怎样,自有本妃打理,不劳外人插手。”
冷玄呵呵一笑,老眼不离燕王左右,扫来扫去,极想找出蛛丝马迹。可是燕王始终痴傻茫然,冷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
“张昺!”徐妃愠怒难消,“我正要问你,为何派兵封锁燕王府?谁给你们的胆子?”
“王妃息怒!”清癯官员歉然说道,“近日调兵北上,诸军不服管束。下官极力弹压,难免百密一疏,但怕胆大包天之徒,趁危侥幸,滋生乱局,危及到燕王府。”停顿一下,又说,“是以下官并非封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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