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好知道丈夫带上了张嘉田和林子枫,但是不闻不问,单是自顾自的收拾出了两只大皮箱的行李,一边收拾一边和雷督理絮絮叨叨的说平常话:“要住一个礼拜呀?那我多给你装几件衬衫。”然后她又抬头指挥蹲在地上整理箱子的丫头:“记得把蚊香也带上。”
丫头是她从女子留养院里解救出来的姑娘,姓李,名叫小枝,不但识文断字,而且颇有一点才干,在女子留养院里,还是个班长。若不是因为她出类拔萃,叶春好也不救她——从留养院里强行领一个姑娘出来,也不是容易的,若那姑娘是个平庸的糊涂蛋,叶春好也就不为她费那个事了。
小枝耳朵听着,双手忙着,把两只皮箱理得条理分明、密不透风。白雪峰走了进来,向雷督理报告明日专列启程的时间,一边说话一边瞟着小枝,还是觉得这丫头长得不赖。
雷督理坐在沙发椅里,懒洋洋的,谁说什么,他都只是点头,偶尔向叶春好的方向扫上一眼——他想这女人有时候也真是一绝,自己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她就真能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装得自自然然、无懈可击。
她也算是一种人才,怪不得从早到晚不闲着,到社会上四面八方的活动。真让她坐在家里只当太太,确实是屈了她的才。
想到这里,雷督理收回目光,有心冷笑一声,但又及时管住了自己——春好现在对自己不坏,自己犯不上无缘无故的再招惹她。
一夜过后,雷督理一家人出了发。
他和春好登上列车,直接进了长官座车,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位护法,正是白雪峰和小枝。叶春好笑微微的,小枝穿着一身新衣,也含着笑容,白雪峰戎装笔挺,非常的热,也非常的愉快。雷督理见这三张面孔都是喜气洋洋的,自己也不便继续唉声叹气,只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让白雪峰给自己拿威士忌和冰块。叶春好听了,问他道:“大上午的,就开始喝起酒来了?”
他扯开了衬衫领口,勉强笑道:“旅途长着呢,我就是喝醉了,也没关系。正好睡一觉醒了,火车也到站了。”
他对叶春好有顾忌,叶春好也不敢深劝他。就在这时,有人连跑带跳的也进了车厢,叶春好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正是张嘉田。张嘉田穿着一身单单薄薄的亚麻西装,头上歪戴着一顶巴拿马草帽,气喘吁吁的站在车厢门口,他摘下草帽,对着雷督理和叶春好微微一躬身,笑出了满口白牙:“大帅,太太。”
雷督理看着他,没说话,叶春好站在沙发旁,一手搭着雷督理的肩膀,一手抬起来一指张嘉田的脑袋:“二哥,你这头发——”
张嘉田那满头短发翘成一团野草,没有一绺是平伏柔顺的。把草帽重新扣回脑袋上,他笑道:“早上起晚了,我怕赶不上火车,头没梳脸没洗,直接就跑过来了。”
然后他又对雷督理说道:“大帅,秘书长也到了,我跟他上后头车厢坐着去!”
雷督理见他兴高采烈的,几乎有了一点天真相,便决定给他一点笑容:“好,去吧。”
张嘉田转身跑了,跑出了一串咚咚咚的脚步声。雷督理的脸上还残留着一点笑意——纯粹只是笑出了惯性,并不是受了他那天真假相的蒙蔽。
白雪峰把洋酒和冰块送了过来,叶春好则是带着小枝去了餐车喝汽水。火车开动了,车厢顶上开着天窗,清凉的风吹拂了白雪峰那汗津津的头顶,他笔直的站在车厢门口,等候督理大人的差遣,同时心里惦记着餐车里的小枝,很想也过去凑个热闹,弄瓶冰镇汽水喝喝。
如此想了半个多小时后,在雷督理自斟自饮、自得其乐的空当里,他终于找到机会、悄悄的溜了。
下午,专列抵达了北戴河火车站。
尤宝明先带着卫队下了火车,随即副官和勤务兵们也各司其职,车上车下的奔忙起来。张嘉田和林子枫站在月台上,经了半天的光阴,他那一头乱发已经被他用梳子和凉水制服,巴拿马草帽则是跑到了林子枫的头上去——林子枫一晒太阳就头疼,很需要一顶草帽的保护,而他不怕晒。
把西装袖子挽到了肘际,他汗津津的,还想将衣袖继续往上卷,然而衣服的尺寸太合身了,袖子经了他这么一挽,已经紧绷绷的箍出了他那上臂肌肉的线条。倒是林子枫潇洒自如得多,整个人已经瘦成了一副衣架子,白色西装空落落的挂在他身上,有了中国长衫的效果。张嘉田打量着他,问道:“你不热啊?”
林子枫单手握着一支黑漆手杖,在草帽的阴影中一扶金丝眼镜:“不热。”
张嘉田随即扭了头往旁边望:“这周围也没海啊!”
林子枫答道:“这是火车站,我们还要从这里转乘一次火车,才能到达海滨。不过,不知道大帅今天是想直接去海滨玩一玩,还是先上联峰山别墅里住一夜。”
张嘉田拔腿便走:“大帅怎么还不下火车?我问问他去!”
然而他刚走了没两步,雷督理已经从车门中伸出了一条腿。张嘉田以为他这是要下火车了,便站住了等待,然而等了片刻,他前方依然只有那一条腿。
该腿穿着浅灰长裤和黑色皮鞋,乃是如假包换的督理之腿,然而督理大人再怎么伟大,也不至于四肢成精、可以分头行动。张嘉田没看明白这条腿是何用意,又料定腿的上头定然还连着督理大人的身与头,便快走几步上了前,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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