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睨着冲进来的打手,其中两个人已将张俊言扶起来。他的脸孔因为剧痛而变得扭曲狰狞,一边怕死地嚷着要马上去医院,一边指着夏茹溪恶狠狠地说:“把她关起来!”
夏茹溪被两个男人连拖带拽地塞进车里,为了防止她喊叫,其中一个人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车子一路到了城外,驶过一条窄小的路,便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四周都是千疮百痍的山,植物被破坏得很严重,灰白的石头狰狞地裸露出来。山下全是乱石,中间的空地建起了一排工棚,废弃的采石设备扔在一旁。
这里应该是张俊言的一个采矿点。夏茹溪无心为被毁坏得如此不堪的生态环境而惋惜,她被关进其中一间工棚里。夏茹溪抬起头一看,石棉瓦破了好几个大洞,或许是被飞石砸的。正想着,她被石头绊了一跤。她趴在地上,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两张生锈的钢丝床,床上什么也没有。
夏茹溪踉跄着走到钢丝床边坐下,靠着墙,她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是刚刚搜走她手机的那个男人,他的声音低沉,“你去山上捡点儿柴回来,再打电话让兄弟送两个睡袋,今天可能要在这儿过夜了。”
另一个男的嗓门很粗:“只要两个?不给那个女人一个吗?大冬天的,又是荒郊野外,万一冻死了怎么办?”
突然没了声音。夏茹溪闭上眼睛,现在是中午,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冻僵了,还能熬过今夜吗?
“以前没关过女人,我也不清楚董事长的意思。”声音低沉的那个男人说,“这样吧,让他们送两个睡袋,晚上我守着,你再回去拿床被子来,别被其他人知道。”
夏茹溪的嘴角动了动,她可以安心了,至少今晚不会被冻死。
一阵脚步声后,又是许久的寂静,夏茹溪知道那个男人捡柴去了。像夜一样黑暗的棚子里,只有几丝亮光,却已经足够支撑她求生的意志。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刚去世的奶奶,那只会让她丧失生存的勇气。她绝不能死在这儿,绝不能让他们把奶奶随便埋掉!她必须想些其他的事打发时间,能多熬过一天,就多了一份希望。
她按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心脏有规律的跳动,眼里流出仇恨的泪水。她想起了很多人——爷爷、奶奶、父母、蔚子凡、俞文勤、林叔,甚至还有江叔叔。唯一给自己美好回忆的就是蔚子凡,只有他与那些肮脏的事情毫无瓜葛。
自从与林泽秋见面以后,蔚子凡总是心神不宁,一种会永远失去夏茹溪的恐惧感萦绕在心头。他常常半夜里被噩梦惊醒,梦里的情景永远是夏茹溪的额角淌着鲜血,无力地向他伸出手求救。他吓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拉开灯,喘着气抹去额头的汗水,然后蜷缩在床头发抖。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耳边总会响起一句话——“还有另一件比死还可怕的事,就是和你分开。”
如果跟他分开是那么可怕的事,为什么她还不回来?除非……除非她就要死了!蔚子凡惊愕地睁大眼睛,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他竭力说服自己是在胡思乱想,宁愿夏茹溪是骗取他的感情,也不愿她的生命真的受到威胁。
若是真的呢?若是她现在真的有危险,该怎么办?他一生都要活在失去她的悔恨中。
他拿起桌上的机票,是明天中午飞往西江市的。无论如何,他必须走这一趟。当年她踢他下河,让他险些葬身鱼腹,又差点儿死于高热肺炎,侥幸活了下来,却被气喘病折磨着,难道他不该了解真相吗?
夏茹溪的思绪被隔壁的关门声打断了,拾柴的那个人回来了。她听到一堆枯柴落地的声音,一阵混乱的声响过后,又寂静下来。夏茹溪猜想他们已经生好了火,同时也燃起了她对温暖的渴望。她环顾着阴冷的棚子,蜷缩着身子,四周的空气仿佛要冻结成冰。
隔壁的两个人开始聊天,夏茹溪听他们说着以前受张俊言的指使,曾囚禁过多少人,都是些很暴力的事件。她听得难受,对张俊言的仇恨犹如一块巨石压在心上,她真希望开始那一刀刺中的是他的心脏。
张越杭的眼皮跳了一早上,中午接到的电话证实了那不祥的预兆。他先到了医院里,他的妻子脸色苍白地坐在手术室外,一见到他,便哇地哭出声来。张俊言正在做缝合手术,借这点儿时间,张越杭找到张俊言的手下问了情况,嘱咐他们好好照看妻儿,便回了家。
屋里死了人,小保姆害怕极了,趁着混乱跑了。张越杭打开门进了屋,走到阶梯的尽头,便看到一具尸体平躺在地板上,宋奶奶死不瞑目。他走近些,看到那双瞪得很大、含着对世间无限怨愤的眼睛。他竭力平静地蹲下身,却总感觉背后冷飕飕的,就像他身后站了一个人,正用一双怨恨的眼睛灼灼地盯着他。风吹打着窗户,他吓得跳起来,心一下蹦到了嗓子眼儿。
总是经历过许多事的人,他立刻找来一块白色的桌布盖住了那双令他心惊肉跳的眼睛。
张越杭有了末日来临的危机感,自己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开始相信因果轮回。自己跟儿子造下这么多孽,早晚会遭到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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