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问过了,是老琴师收留她,于她有恩,她是代那老琴师来的。”
“她明知我在这里,却还是来了,你信她只是报恩?”
景云双眉一蹙,他本是个温和沉静的年轻人,思绪间更显稳重了,沉吟道:“是,她若不想来,可以找各种借口。可她……还是来了。”
“不仅来了,还在我入筵的前一刻有意弄伤了手,似乎想要避开我。”
景云想起她血肉模糊的右手,双眸一亮:“她……也是故意的。一见面便示弱,想让大哥心软。”
可究竟是为何?
明知自己送上门来,会死,会被折磨,可还是来了。
“杨林想要废洮侯,她必然早已知道。”江载初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眉心,一字一句,慢慢的,仿佛在替自己理清思路,“洮地斡旋不下去,她保不住洮侯了,只能来求我。”
“你打算帮她么?”景云大惊,“将军,不可!”
江载初意态安静地看着景云,不知为何,很想笑一笑。景云眼中的自己,或许还是三年前那个宁王,年轻冲动,意气风发,可以不要江山故国,只要倾城一笑。可现如今,他麾下二十万将士,追随着他拼杀,一寸甲,一寸土才拼来如今的吴楚之地。
当年的那个自己,实在太陌生,也太柔软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她敢孤身来求我,必然得拿出相应的筹码。景云,她说,可以拿下长风城。”
景云霍然而起,剑眉星目间极是震惊:“长风城?”
数日前的崖城一战,终于彻底扫平了吴越之地名目繁多的各路大小诸侯,如今就该图谋北上了。上将军是军事奇才,每每兴兵布阵出人意表,却惟独不提何时北伐,顾虑之一,便是第一道关卡,长风城。
长风城并不是百攻不下之铁城,只是若要拿下,必然得付出强攻的代价。
高城破,万古枯,江载初一直在寻找一个能令绝大部分将士们保住性命的破城之法。
“你来看。”上将军招了招手,示意景云站到自己身边,锋锐的眼神盯着舆图的一角,“长风城三面环山,这是它的天然屏障。唯一的南城墙高百尺,洛朝花了几十年时间加固,我曾经在城内驻守过,比谁都知道它军事的坚固,远非我们这些年攻克的城池能比。”
“强攻吧!弟兄们不怕死!”景云一扬头,少年将军眉宇间满是常胜后才有的光芒。
江载初不置可否,俊秀的眉峰下,双目沉静,他依旧注视着水墨笔画下粗犷的城池标记,思绪却渐飞渐远,仿佛已经触到那坚硬的城池,冰冷的铠甲,和粘稠的热血。
翌日醒来时,窗外的日光已经刺眼。维桑只觉得头脑浑噩,踉跄着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枚药丸,一仰头吃了下去。伸手摸摸嘴唇,上边的唇皮已经干裂了,身上脸上都烫得厉害,想来烧得有些高了。她又慢慢往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道剑痕已经结痂,右手上的几处伤口也止了血,只是未曾包扎,红肿起来,大约是要起脓了。
她估摸着时辰,大约已是午时了,这一日一夜,未曾进过米食,她倒不觉得饿,只是怕一会儿精力不济。
正想着,门被人推开,两名侍女吭哧吭哧抬了一大桶水进来,为首的侍女在桌上放上一套衣衫,行了一礼道:“姑娘,待沐浴之后,请去面见将军。”
这是春日的天气,虽不甚冷,却绝不暖和。
维桑走至桶边,探手摸了摸,却是冰凉彻骨的井水。她不惊不讶,微微还礼:“我知道了。”
那两名侍女对望一眼,缓缓退了出去。
维桑解了衣衫,在木桶边站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半跨进木桶中。
脚趾甫一触到冰凉的水,浑身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每一寸神经都像是被利刃割过,冷得一颤。她却重重踏了进去,拿浸湿的粗布狠狠擦起身子,直到肌肤通红,才重新踏出桶外,强忍着身体的战栗,穿上了衣衫。
明明柔软的绸衣,却像是粗硬的麻布,蹭得每一寸肌肤生疼。红肿的手指拿起篦子,一点点的整理头发,最后勉力结了一个发髻,维桑看着镜中的自己,肤色灰败,唯有两颊泛着极不正常的红潮,脖颈上那道紫红的伤痕赫然显眼。她走至桌边,一气将整壶凉茶水灌了下去,这才从容抬步,走至门口,对侍女道:“请姐姐带路。”
上将军府西苑。
薄姬坐在铜镜前,慢慢描着眉,轻声问侍女:“怎么样?”
“奴婢看着她洗了那凉水浴,如今已经去将军书房了。”
薄姬美目微扬,望向后室,拿纤长美白的手指在唇上比了比,笑道,“嘘,将军还在午歇呢。”
正说着,慵懒的男声自后室响起,略微带着低沉睡意:“什么时辰了?”
“午时三刻。”薄姬连忙起身,捧了一盅热茶至年轻将军面前,柔声道,“将军,多睡一会儿吧。昨晚你一晚未歇。”
江载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鼻中嗅到清淡的香气,星眸微挑,忽而微笑道:“你又做了什么顽皮事?”
薄姬抿了抿唇,娇丽容颜仿佛欲开的国色牡丹,却隐隐带着不悦,娇嗔道:“昨晚你带了陌生女子回来,以为我不知道么?”
江载初微微一笑,俯下身靠近,不顾她挣扎,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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