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柯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得缩成一团:“舍得,舍得,这两个字,怎么这么难。我学不会舍,又怎么能得……”
邬童看着尹柯,过了好久才轻轻地说:“尹柯,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人会纠结,是因为幸福。”
“幸福?”
“是的。有选择的人才会纠结,而有选择的人也是幸福的。像班小松,他从不纠结,因为他没有选择,棒球就是他的宿命。而我也从不纠结,因为我并没有急着为我筹谋的家人,也没有每一天都在身边关心着的妈妈。”
“你妈还没从美国回来?”
邬童摇了摇头。尹柯沉默了。
突然,邬童跑到熟悉的角落里找出一副棒球手套,扔给尹柯:“嗨,接着!”
尹柯一愣,但条件反射地接住了手套,戴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接住了邬童扔过来的一记飘球。毕竟,他们曾是一对最默契的投手和捕手。
邬童和尹柯相视一笑,就这么一个动作,熟悉的一切似乎全都回来了。尹柯将球抛给邬童,邬童一边重新投出,一边说:“尹柯,别生你妈妈的气,也别生自己的气。人生很长,有时看不清前路会纠结是很正常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大步走下去!”
尹柯的情绪好多了,又有心情开玩笑了,对邬童说:“论鸡汤我就服你。”
邬童也笑了:“什么鸡汤啊,鸩汤好吗?你的棒球水平退步太多了吧,还是得多练!”
“哪里有退步,你先投一个我接不住的球再来说话!”
少年们就这样迎着月光,在草地上玩耍着、欢笑着,将误会、孤独全都抛在身后。因为对他们来说,和梦想同样重要的,大概就只有友情了。
忽然,远处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嬉戏。尹柯父母和陶西飞快地跑了过来。“尹柯!”尹柯爸爸大声呼喊儿子,尹柯妈妈看清尹柯的笑脸后,心抽痛了一下。刚刚还笑着的尹柯在看到妈妈以后,瞬间敛起了笑脸,恢复了一脸冷淡,站在操场上,冷冷地看着走向自己的父母。尹柯妈妈呼吸一窒,用手扶住了自己的胸口。
尹柯爸爸快步冲上来,一把抱住尹柯:“儿子,你没事吧?”尹柯摇摇头。尹柯妈妈走近尹柯,尹柯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尹柯妈妈停在了原地。母子两人对望着,谁都没有说话。
尹柯妈妈看了他几秒,动了动嘴唇:“跟我回家。”然后率先转身离去,平时因舞蹈习惯而挺直的腰板似乎佝偻了许多。
尹柯依旧没动,尹柯爸爸轻轻推了推尹柯的肩膀,尹柯才迈开步子跟上了妈妈。
尹柯爸爸搓着手,连连感激陶西和邬童:“今天麻烦您了,陶老师,改天一定好好跟您道谢……还有邬童,大晚上的辛苦你了,你也早点回家吧,不要让家人担心。”说完,他匆匆告别,快步追上妻子和儿子。
陶西和邬童目送着一家三口离开,心中都很不是滋味。陶西送邬童回家后,更是一夜无眠,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清晨,时钟指针指在六点半,床上的被子照旧已经叠好,整齐地安放在床头。尹柯对着穿衣镜整理好身上的校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安静地吃着早餐,其间,尹柯爸爸向尹柯妈妈使了几次眼色,尹柯妈妈都避开眼神不作声。尹柯爸爸无奈地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尹柯和妈妈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吃早餐上。餐桌上气氛静默,双方都僵持着没有让步。尹柯将最后一块面包吃进嘴里,又喝了半杯牛奶,用纸巾擦了擦嘴,站起向门口走去,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尹柯的身影一消失,尹柯妈妈也将筷子一撂,环抱着双臂生闷气。尹柯爸爸一边给妻子顺气,一边劝说:“你跟孩子怄什么气啊。”尹柯妈妈冲他吼道:“离家出走是小事吗?”“孩子离家出走是不对,但我们的教育方法也确实不太合理啊……”两人正说着关于孩子教育的问题,门铃突然响起,尹柯爸爸起身开门:“这么早会是谁啊……”
门外站的是陶西。他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用特别严肃的语气对尹柯妈妈说:“我想和您聊聊关于尹柯的事。”
片刻之后,陶西和尹柯父母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冒着热气的茶。陶西一直没有开口,思忖着怎么说会更能让对方接受。他知道,尹柯父母都是标准的知识分子,他们看重学习成绩,也看重孩子的自律,但却很容易忽视“快乐”这件事情。
对尹柯,他了解得比较晚,但一旦明白了尹柯的内心,就立刻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心痛感。对于以爱为名的控制给人造成的痛苦,还有人比他陶西更清楚吗?
他还没有想好,尹柯妈妈先开口了:“我的教育方法可能有些严苛,但并没有错。尹柯的优秀和我对他的管教是分不开的,这一点您应该也十分清楚。父母都有望子成龙的心态,我希望我的儿子是最优秀的,这有什么错吗?”
陶西点了点头:“当然没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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