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已来不及了,不如直接面对,“你一定要如此倔强,让自己这般辛苦?”
“我一直如此,没什么不好。”她丢开暖炉,坐起身随手绾了发,气息冷得让人无法靠近,“多承相助,代我向府中各位致歉,恕不再另行登门道谢了。”
“你现在就要走?忘了还在病中?”他一时气结,探臂要拉住,她右手微动,指尖拂过,逼得他不得不缩手。
“别再逞强,一会儿你会痛得更厉害。”他尽力忍住低吼,不敢再上前,“你明知道此时根本不能再动真气。”
“那又怎样?忍了就是了。”黑眸全然无波,“你肯带我出去自然好,即便不肯,我早晚也能寻到路径。”
他气极,心疼,又无计可施。
她什么都能忍,怎样的痛都熬得住,才把自己弄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完全不在乎伤人伤己,却教身旁的人痛彻心扉。
踏出房门,左右辨了下方向,她径直往右边的月门行去,没几步就被人堵住了。谢夫人带着两个贴身丫鬟行过来,惊讶得见本该卧床静养的人在面前微窘地驻足,爱子又气又怒,跟在后头不知如何是好。
空气静止片刻,柔弱的妇人蔼然一笑,上前拉住迦夜的手,“你这孩子起来做什么?缺啥叫书儿帮你吩咐就是了。身子还虚着呢,瞧这手又冰了不是,厨房给你炖了温补的鸡汤,快回去躺着喝了,别让我放心不下。”
“谢谢夫人好意,眼下好了许多,实在不敢叨扰……”温热柔软的手紧握着,她不便挣开,磕磕巴巴的拒绝轻易被谢夫人关切又嗔怪的埋怨打断。
“你年纪太小不懂,这女儿家的病说起来可不是小事,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别嫌我唠叨,起码得歇上好几日,谢家的床又没长钉子,怎么就硬是要走呢?再这样我可要责怪你了。”妇人一边轻柔地絮叨,一边拉着她回房间。迦夜不好运功相抗,被硬拖了回去,又不容分说地被按在床上盖好了被子,从头到尾没有半分插嘴的余地。
“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孩子,就是仗着自己练了些功夫以为熬得住,犟着不肯好生休养,让长辈看了就心疼。汤是厨房照我惯用的方法炖的,加了些药材,比寻常的更要滋补,可得多喝点。”
谢夫人自不待说,两个伶俐的小丫鬟也在一旁帮腔,三个女人围成一团,将她数落得狼狈不堪,好容易逮着了话缝,没出声就被喂了满口鸡汤。
谢云书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直,先前的怒气去了九霄云外,若不是怕迦夜恼羞成怒,几乎要大笑出来。原来迦夜也是有克星的,慈爱的母亲正是克制她的绝佳人选,鸡汤他也被母亲强逼着喝过,虽然营养,味道着实不佳,向来不喜荤的迦夜要喝下那么大一碗……
果然,未过多久迦夜已招架不住,投来求援的目光,他还以同情而无能为力的眼神,差点儿笑出来,忍得是相当辛苦。
被一群女人包围得动弹不得是什么滋味?她原本不知,直到谢夫人善意体贴地亲问起居。白日时常在她身边闲谈,做些针线活,夜里遣贴身丫鬟来照料起居,她休息的房间连带着成了谢家女眷的往来之地。
谢夫人的重视徒然彰显了她的特殊,好奇猜度的目光往来不绝,每日唯一的消遣即是看谢家众多的姑嫂姨婆来来去去,用无止境的耐心回应各类重复来重复去的问题,从没觉得这么累。
出身来历、学艺经过、相遇缘由、个人感情、怎样入府、何种病情、交游喜好……当然,这些皆是因着腰上垂的一方小小玉牌,果然是个麻烦。
这玉牌唯属谢家男子所有,连妻子都不能随便给,拜此物所赐,她才没被视为奸细丢进谢家刑堂。一直当他是暂时寄放,未想过这东西的重要,难怪白凤歌看到它的时候,眼神幽怨至斯。
“你在听什么?”谢云书在弟弟身后问,青岚回头讪讪地笑了。
“二哥,三哥。”低叫一声,做了个鬼脸,“我在听她们说话,叶姑娘好惨,天天被一群女人七嘴八舌地问。”
“今天有谁?娘也在?”谢景泽偷觑了一眼,忽然有点尴尬。
“是大嫂、二嫂,还有白姑娘。”谢青岚如实报告。
“好像气色不错。”谢景泽不自在地岔开话题。
“有吗?我倒觉得她表情有点怪。”谢青岚又回头看了看,“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娘方才让她喝了一大碗汤。”
“又是鸡汤?”
“嗯。”谢青岚比了比手指,“每天两次,我看她喝得快要吐了。”
三人脸上皆有同情之色。
“前一阵你不也被娘灌过。”小弟被二十杖打得很惨,同样是母亲亲自照料。
“那时我撑死了不喝,私下贿赂侍儿帮我倒了。”说起来青岚洋洋得意,“可惜这招叶姑娘用不了,娘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走。”
“要不跟娘提一下,就说她的病不宜多喝鸡汤。”再灌下求助的目光转向二哥。
谢景泽较为实际,“娘手上还有一堆进补汤的方子。”
三人同时默然。
谢曲衡的妻子是江南名门闺秀,不谙武功,温柔解意,与妯娌亲眷相处融洽。谢景泽的妻子出身武林世家,与白家两位小姐皆是手帕交,素来亲厚有加。此次白凤歌至扬州,多由她们陪着四处游玩。今日过来闲谈,既是凑热闹,也有替白凤歌一探虚实、打抱不平的意味。
眼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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