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叶姑娘中了毒,终身都是这般年纪相貌?”尽管夫婿叮嘱过不得多言,苏锦容仍直直问了出来。
“确实如此。”迦夜随口对答,扯出一抹淡笑,数日间已养成了习惯。
“那也不错,将来不必担心容颜老去了。”苏锦容轻笑调侃,“总像个孩子可是招人疼得紧。”
“那是谢夫人仁厚。”迦夜像没听出讥讽。
“娘就是心肠软,见不得人落难,也不管是真是假,昨日还为这跟爹吵了几句。”不顾大嫂在一旁轻扯,苏锦容又加了一句,“娘和爹多年没红过脸,我们这些小辈都有些不安呢。”
纵然迦夜不快,脸上也看不出端倪,“是我给谢家添麻烦了。”
“哪敢这么说,该是我们致谢,多亏叶姑娘救了白家上下和五弟。”大嫂不无歉意,温婉地转过话头。
“叶姑娘在魔教身居何职,必定不低吧?”不肯就此放过,苏锦容挑起另一个话题。
“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虚衔。”迦夜单手支颐,黑眸清冷似水,被她看着的人心里一虚,想起身处何处又气盛起来。
“一介女子要居于人上,想必代价不小。”苏锦容目光闪烁,语意深晦,“尤其像叶姑娘这般形貌。”
“那是自然,以二少夫人之明,当知魔教中人并非善男信女。”迦夜落落大方地承认,倒教对方一时无词。
“怎么想起与云书一起至江南游玩?”
“偶然同行。”
“既是偶然,叶姑娘接下来打算往哪里去?”只差没脱口问出何时离开。谢景泽在外边听得直皱眉,满是歉意地看着三弟。
青岚暗里摇头,听着二嫂步步紧逼,多少有些不平。
“很快,二少夫人不必担心。”洞悉对方的潜意,迦夜似笑非笑。
“叶姑娘别急,还是歇养好了再言其他。”大嫂嗔了弟妹一眼,不无窘意。
“少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明天即是南郡王世子设宴之日,我在此叨扰得够久,也该辞谢了。”
“都说萧世成心狠手辣,倒像对叶姑娘甚有好感,那千年雪参可不是常人能得见的珍品,当日真个是生死相搏?”
这话说得过分了,青岚忍不住要冲口而出,被谢云书一掌捂住,眼色沉沉地摇了摇头。谢景泽在一旁极是尴尬,又不好说什么。
迦夜没事人一般拂了拂衣襟,“江湖纷乱,哪分得清敌友,化敌为友也属寻常,二少夫人想多了。”
“却是由不得人不多想,琼花宴不是请动了姑娘吗?换了凤歌是绝不会给他脸面的。”白凤歌抬了一眼又迅速垂下,从头至尾不发一言,像是被拖来做摆设的。
“白小姐是白道名门侠女,与我自然不同。”眼见着谢夫人的随身丫鬟又端来了参汤,她嘴开始发苦。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听得弟妹咄咄逼人地诘问,大嫂过意不去,亲手从盘里接了汤递过来。
迦夜端在手中顿了片刻,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尽管口味不佳,连日进补的效用却是毋庸置疑的,素白的脸透出了粉色,吹弹可破,嫩若婴儿,引出由衷地感叹道:“叶姑娘生得真美,再长上几岁必然是倾国倾城,真是……”大嫂叹了一声未再说下去,颇有惋惜之意。
迦夜倒没什么憾色,一旁的苏锦容闻言接口。
“大嫂担心得不无道理,将来婚嫁确是个难题,不说夫婿,生子怕也多有困难,这……”
“多承二少夫人垂目,我今生未做婚嫁之想。”迦夜接口淡笑,眼神已冷了下来,“风霜多年仇怨无数,隔日殒命也属寻常,从未臆想过有此福分。二少夫人的好意用在我身上实属浪费,还是多多关心白小姐为上,若能成妯娌之亲定是阖府上下之喜。”
座中人岂会听不出讽刺,口快多言的女人被噎了个结结实实,顿时僵住了。
谢景泽趁机命路过的丫鬟唤妻子出来。
谢云书忽然放开弟弟快步走出,远远至偏院碧池旁才停下,脸色极是难看,青岚追上来小心瞥了瞥,嗫嚅着劝解道:“三哥不要见怪,二嫂她不是……”不是有意挖苦?不是刻意给人难堪?少年想了半天还是语塞,唯有陪着默默站着。
虽然一度不喜欢那个会拖累三哥的女人,但也看不过二嫂的含讥带讽,更对白家小姐隐然失望。不提其他,怎么说白家也是她一力救下来的,莫说感激,连句帮衬的话也没有,只是一味沉默冷观,未免令人齿冷。懵懂少年,第一次觉得正派世家的作为也不过如此,尚不及魔教中人的豁达坦白。
那女孩冷归冷,却有一股常人难及的气度,难怪三哥……
许久,俊颜归于常态,拍了拍弟弟的肩道:“我没事,回去吧。”
“三哥还生二嫂的气?”
“我没生气。”
“那你……”青岚仍有些担忧。
“你不懂。”谢云书勉强笑了一下,眉间满是涩意,“她那是说给我听的,她知道我在听。”
她?是指二嫂?还是……青岚回忆着刚才的对话,渐渐不敢置信。那些话是拒绝吗?竟有人会拒绝这般优秀的三哥?甚至还暗示他娶白凤歌?
谢云书没有再说一个字,紧紧抿着唇,掩住被刺痛的心。
是的,她不要他,从头到尾她就不曾想过和他在一起。
固执不肯放手的人,只有他。
夜深人静,门无声地动了动,迦夜已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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