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很小的时候,我爬上一棵树,吃那些青青的酸苹果。我的小腹变得又肿又硬,像鼓那样,痛得厉害。妈妈说只要我等到苹果熟透,就不会生病了。所以现在,无论我真正想要什么,我都会想起她说过的关于苹果的话。”
“酸苹果,”我说,“安拉保佑,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亲爱的索拉博。”他的耳朵红了起来。
“绝对是。”我说,“绝对是。”
“我们会开车到那些街上去吗?那些你只能看见车顶和天空的街道?”
“我们每一条都去。”我说,眼泪涌上来,我眨眼强行忍住。
“英语难学吗?”
“我敢说,不用一年,你就可以说得跟法尔西语一样流利。”
“真的吗?”
“是的,”我伸了一根手指在他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还有一件事,索拉博。”
“什么事?”
“嗯,费萨尔先生那会很有帮助,如果我们……如果我们能让你在一间为孩子准备的房子待上一阵。”
“为孩子准备的房间?”他的笑容消失了,“你是说孤儿院吗?”
“只是待上一阵。”
“不,”他说,“别这样,求求你。”
“索拉博,那只是很短的时间,我保证。”
“你向我保证过永远不让我去那些地方,阿米尔老爷。”他说。他声音颤抖,泪如泉涌。我一阵心痛。
“那不同的。就在这儿,在伊斯兰堡,不是在喀布尔。我会每天去探望你,直到我们能够离开,把你带去美国。”
“求求你!求求你!别这样!”他哽咽着,“我很怕那些地方。他们伤害我!我不想去。”
“没有人会伤害你。再也不会了。”
“他们会的!他们总是说他们不会,但他们说谎!他们说谎!求求你,真主啊!”
我用拇指抹去他脸上的泪痕。“酸苹果,记得吗?这就像一个酸苹果。”我轻声说。
“不,它不是。不要那些地方。天,天啦!求求你,别这样!”他浑身颤抖,涕泗俱下。
“嘘。”我把他拉近,抱着他颤抖的身体。“嘘。会没事的。我们会一起回家。你会看到的,没事的。”
他的声音被我的胸膛闷住,但我能听到话里的痛苦。“求求你答应我你不会这么做!天啊,阿米尔老爷!求求你答应我你不会!”
我如何能答应呢?我抱着他,紧紧抱着,前后摇晃。他的泪水滴进我的衣裳,直到泪流干了,直到不再颤抖了,直到惊恐的哀求变成听不清的喃喃自语。我等着,摇着他,直到他呼吸缓下来,身体松弛。我想起曾经从某个地方看来的一句话“孩子们就是这样对付恐惧:他们睡觉。”
我抱他上床,把他放下。然后我躺在自己床上,望着窗外伊斯兰堡上方紫色的天空。
电话将我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揉揉眼睛,旋开床头灯。刚过晚上10点半,我睡了将近三个小时。我拿起话筒。“喂?”
“美国打来的电话。”费亚兹先生的声音。
“谢谢。”我说。浴室的灯光亮着,索拉博又在洗澡了。电话传来两声按键声,然后是索拉雅的声音。“你好!”她声音振奋。
“嗨。”
“你跟那个律师谈得怎样?”
我把费萨尔的建议告诉她。“好了,你可以忘了它,”她说,“我们不用那么做。”
我坐起来。“什么?为什么?怎么回事?”
“我接到沙利夫舅舅的回电了。他说关键是把索拉博送进这个国家。只要他进来,就有很多把他留下的办法。所以他给几个在移民局的朋友打了电话。他今晚给我回电,说他很有把握能替索拉博争取到人道主义签证。”
“不是开玩笑吧?”我说,“啊,谢谢真主!亲爱的沙利夫太好了!”
“我知道。不管怎样,我们可以当保证人。一切会很快的。他说那种签证有效期一年,足够我们申请收养请求了。”
“这样最好了,索拉雅。对吧?”
“看起来是的。”她说。她的声音很快乐。我说我爱她,她说她也爱我。我们挂上电话。
“索拉博!”我喊道,从床上起来,“我有个好消息。”我敲着浴室的门,“索拉博!亲爱的索拉雅刚才从加利福尼亚打电话来。我们不用把你放到恤孤院了,索拉博。我们就要去美国了,你和我。你听到吗?我们就要去美国了!”
我推开门,走进浴室。
刹那间我跪倒在地,放声大叫。我牙齿打颤,不断大叫。叫得我的喉咙快要裂开,叫得我的胸膛快要炸开。
后来,他们说救护车来了之后我还不停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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