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我的姑妈了?”
他点了点头。
“我的约翰叔父是你的约翰舅舅了?你、黛安娜和玛丽是他姐妹的孩子,而我是他兄弟的孩子了?”
“确然无疑。”
“你们三位是我的表兄表姐了。我们身上一半的血都流自同一个源泉?”
“我们是表兄妹,不错。”
我细细打量着他。我似乎发现了一个哥哥,一个值得我骄傲的人,一个我可以爱的人。还有两个姐姐,她们的品质在即使同我不过是陌路人的时候,也激起了我的真情和羡慕。那天我跪在湿淋淋的地上,透过沼泽居低矮的格子窗,带着既感兴趣而又绝望的痛苦复杂的心情,凝视着这两位姑娘,原来她们竟是我的近亲。而这位发现我险些死在他门槛边的年轻庄重的绅士,就是我的血肉之亲。对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儿来说,这是个何等重大的发现!其实这就是财富!——心灵的财富!一个纯洁温暖的爱的矿藏。这是一种幸福,光辉灿烂,生气勃勃,令人振奋!——不像沉重的金礼物:其本身值钱而受人欢迎,但它的分量又让人感到压抑。这会儿我突然兴奋得拍起手来——我的脉搏急速跳动着,我的血管震颤了。
“啊,我真高兴——我真高兴!”我叫道。
圣·约翰笑了笑。“我不是说过你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他问,“我告诉你有一笔财产时,你非常严肃,而现在,为了一件不重要的事,你却那么兴奋。”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对你可能无足轻重,你已经有妹妹,不在乎一个表妹。但我没有亲人,而这会儿三个亲戚——如果你不愿算在内,那就是两个——降生到我的世界来,已完全成年。我再说一遍,我很高兴!”
我快步穿过房间,又停了下来,被接二连三涌进脑子,快得我无法接受、理解和梳理的想法,弄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那就是我可以做什么,能够做什么,会做什么和应当做什么,以及要赶快做。我瞧着空空的墙,它仿佛是天空,密布着升起的星星——每一颗都照耀着我奔向一个目标或者一种欢乐。那些救了我性命的人,直到如今我还毫无表示地爱着,现在我可以报答了。身披枷锁的,我可以使他们获得自由;东分西散的,我可以让他们欢聚一堂。我的独立和富裕也可以变成是他们的。我们不是一共四个吗?两万英镑平分,每人可得五千——不但足够,而且还有余。公平对待,彼此也将得到幸福。此刻财富已不再是我的一种负担,不再只是钱币的遗赠——而是生命、希望和欢乐的遗产了。
我对这些想法着了迷时,我的神态如何,我无从知道。但我很快觉察到里弗斯先生已在我背后放了一把椅子,和和气气地要我坐下。他还建议我要镇静。我对暗示我束手无策、神经错乱的想法不屑一顾,把他的手推开,又开始走动起来。
“明天就写信给黛安娜和玛丽,”我说,“叫她们马上回家来,黛安娜说要是有一千英镑,她们俩就会认为自己有钱了,那么有了五千英镑,就很有钱了。”
“告诉我哪儿可以给你弄杯水来,”圣·约翰说,“你真的得努力一下,使你的情绪平静下来。”
“胡说!这笔遗赠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呢?会使你留在英国,诱使你娶奥利弗小姐,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安顿下来吗?”
“你神经错乱,头脑糊涂了。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得太突然,让你兴奋得失去了自制。”
“里弗斯先生!你弄得我很有些不耐烦了。我十分清醒。而正是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或者不如说假装误解我的意思。”
“也许要是你解释得再详细一点,我就更明白了。”
“解释!有什么需要解释?你不会不知道,两万英镑,也就是提到的这笔钱,在一个外甥、两个外甥女和一个侄女之间平分,各得五千!我所要求的是,你应当写信给你的妹妹们,告诉她们所得的财产。”
“你的意思是你所得的财产。”
“我已经谈了我对这件事的想法,我不可能有别的想法。我不是一个极端自私、昏聩不公和完全忘恩负义的人。此外,我决心有一个家,有亲戚。我喜欢沼泽居,想住在沼泽居。我喜欢黛安娜和玛丽,要与她们相依为命。五千英镑已对我有用,也使我高兴;两万英镑会折磨我,压抑我,何况尽管在法律上可能属于我,在道义上决不该属于我。那么我就把完全多余的东西留给你们。不要再反对,再讨论了,让我们彼此同意,立刻把它决定下来吧。”
“这种做法是出于一时的冲动,你得花几天考虑这样的事情,你的话才可算数。”
“啊,要是你怀疑我的诚意,那很容易,你看这样的处理公平不公平?”
“我确实看到了某种公平,但这违背惯例。此外,整笔财产的权利属于你。我舅舅花了心血挣得这份财产,他爱留给谁就可以留给谁,他留给了你。公道毕竟允许你留着,你可以心安理得地认为它完全属于你自己。”
“对我来说,”我说,“这既是一个十足的良心问题,也是个情感问题。我得迁就我的情感。我难得有机会这么做。即使你争辩、反对、惹恼我一年,我也不能放弃已经见了一眼的无上欢乐——那就是部分报答大恩大德,为我自己赢得终身的朋友。”
“你现在是这样想的,”圣·约翰回答,“因为你不知道拥有财富或者因此而享受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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