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有点莫名其妙,觉得贾部长这番理论讲的不是地方。可贾士贞最后又说:“用民主的机制选人用人,视野广,失误少,公正度高,对跑官要官、买官卖官是釜底抽薪,对只认领导、不认百姓的官僚作风是治本之药。我们这次在末臾县就是一次实现提拔模式向选举模式转变的尝试。今后还将不断扩大,将政治民主不断向前推进。”
虽然贾士贞这样讲,但是,大家对末臾县和苍山区公选党政一把手为什么被叫停的事还是摸不着头脑。
开完会,末臾县委书记夏松生单独向贾士贞回报了近来县四套班子思想状况,希望贾部长能够多关心末臾的干部工作,这次选举规模大,人数多。贾士贞说,让韦副部长留下来,帮助县委抓好这项工作,他会经常来末臾的。
当天晚上,韦旭留在末臾,贾士贞和卫炳乾匆匆回到市里了。
而在这时,贾士贞正在琢磨即将开始的新一轮的干部制度改革的方案。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两份实施方案和两份意见:《西臾市市级机关正副局级领导干部公开选拔的实施方案》、《西臾市乡、镇领导干部直接选举的实施方案》、《西臾市县长、副县长直接选举的试行意见》以及《公开选拔领导干部扩大差额选举的实施意见》。
就在贾士贞的思路全部投入这些方案和意见的思考当中时,玲玲给他打来了电话。贾士贞先是一愣,甚至怀疑电话里是不是妻子的声音,因为自从他到西臾市委组织部之后,玲玲很少在上班时间把电话打到他办公室来,其实他们之间从没有这样约定过,养成这种习惯的大概是他在省委组织工作了八年时间,在省委组织部那些岁月里,他处处小心,事事谨慎,那种环境与气氛容不得你在办公室打电话聊天,拉家常。长此以往,几乎人人都形成了不在办公室打私人电话的习惯。
当贾士贞确认这个电话就是玲玲打来的,他顿时有些胆战心惊地感觉,说不定妻子又发生了什么事。
“玲玲,你……你怎么了?”
“士贞,我……我恐怕……”玲玲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说话的语气却又非常平静。
“玲玲,怎么回事?”
“士贞,我想……”玲玲停了停,“我看样子要离开省文化厅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很难回答你的为什么。”玲玲仍然很平静,“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给你增加任何麻烦的,办法我自己想,我不想做伊人小鸟,我更不想躲在你的那棵大树下乘阴凉,或者说,我也要干一番事业!”
贾士贞愣住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妻子的这番话。他说不清玲玲的话让他伤感还是担心,作为丈夫,他突然自己感到太不了解妻子了,这么大的事,妻子居然没有和他商量一下,就作出如此决定。他知道,在省级机关,一个副处长要调动工作,那是何等容易的事?哪个单位等待提拔的科级干部都排成了长队,作为领导他怎么会接收一个副处级干部呢,那等于人家排好队,你公然在前面插队,所以,任何领导也不会干这种得罪人的事啊!
贾士贞思绪茫茫了半天,待他反应过来时,玲玲已经挂断了电话。贾士贞的心有些不安起来,看看电话机,想给玲玲拨电话,可拨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直到晚上下班以后,贾士贞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有出来,天渐渐黑下来了,他仍然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出了办公室大楼,下意识地抬起头,望着天空,墨蓝色的天空正好有一道流星箭一样地滑过,划出凄凉的弧线,消失了。贾士贞的心突然间有些颓然和内疚,一想到妻子,只是默然以对。他抬着头始终望着夜空,为的是掩饰眼中的泪水,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心里充满悲怆。某种莫名其妙的悲凉感重重地冲击着他,只觉得鼻腔发酸,两眼发涩。刚低下头,寻找脚下的路,这时,大楼前面的停车场上传来了熟悉的叫声。
五
“贾部长!”
贾士贞一回头,只见昏暗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贾士贞的心里一动,低声叫道:“是小苗!”
“贾部长,这么晚了,您还是上车吧!”
尽管这样的事也常有过,但是贾士贞总是拒绝司机小苗这样做,甚至还严肃地找小苗谈过,小苗也下决心改正,可是自从那次贾部长夜里出了车祸之后,小苗不仅自责过,甚至默默伤心地为自己赎罪。
贾士贞紧紧抓住小苗的手,严格说起来,这不是握手,你在哪里见到过领导如此和自己的驾驶员这样握过手?驾驶员给领导开车这是他的责职,也是他的工作,无论路程多远,无论多早、多晚,驾驶员只有候着,领导也不需要有半点感激的意思。
小苗感到贾部长的手不是温暖,而是冰凉,不是轻松,而是沉重。贾士贞久久没有松开手,深情地说:“走,上车!”
桑塔纳轿车缓缓地行驶在市委大院内,贾士贞说:“小苗,走,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今天好好请小苗。”
“不,贾部长。”小苗回过头,“不过现在宾馆不知道还有没有晚饭。”
“不管他,我知道你还没吃饭,走,你找个清静的地方。”贾士贞说,“我也是难得的机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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