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防波堤西侧的短码头仍然挤满了法国大兵,特鲁普中校忙了一整夜,但是码头上还是不断涌入新来的士兵。现在,最后一艘大型运输舰已经走了,特鲁普在等一艘事先安排好的汽艇。这艘汽艇预计三点来接他以及法军三十二师的卢卡斯将军(lucas)和参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完全不见汽艇的踪迹——这并不让人意外,在这样一个夜里,有上千种事情可能出错。
三点零五分,特鲁普开始担心了,这时,陆军总部的工作艇“鸽子号”恰好路过。奇迹般地,这是一艘空船,正在港口进行最后巡视。特鲁普大声吆喝,船上的加贝特;穆哈伦中尉把船只靠过来。
当卢卡斯将军准备离开时,上千名法国士兵排成四列立正站好。他们显然会被抛下,再无逃脱的机会,但是没有一个人打乱队形。他们肃穆地站着,一动不动,钢盔上映照着闪烁的火光。
卢卡斯和他的参谋走到码头边向后转,喀的一声并拢双脚,向士兵们最后致敬。然后军官再度转身,顺着长长的绳梯往下爬,登上等候的船只。特鲁普随后上船,三点二十分,加贝特;穆哈伦中尉发动引擎,迅速驶离港口。
最后一批船只离开敦刻尔克时,一支奇怪的队伍正准备悄悄溜进港口。“猎人号”驱逐舰带头,后面是三艘古董货轮,而“a/;菲尔德上校再度试图在入口处凿沉船只,借此堵塞港口的出入口。这支小型船队朝指定地点前进时,最后一批救援船只疾驶而出,激起了强烈涡流,把它们颠得左摇右晃。“b107”的舰长喀麦隆上尉不禁思索命运的捉弄,让他——一名生活稳定的四十岁律师——在这场旷世大戏中插上一脚。
突然一声爆炸。敌机显然在海峡埋了水雷——这是德国空军的临别赠礼。第一枚没有造成任何损伤,但是第二枚在领头的“古尔科号”堵塞船的船底引爆,几乎立刻将它击沉。两艘快艇捞出落海的生还者,其余的堵塞船继续前进。不过现在只剩下两艘船了,任务势必更难完成。
堵塞船缓缓深入港口时,“猎人号”最后一次造访东面防波堤。“快递号”离开时,防波堤差不多被清空了,但是如今又开始出现人潮。四百多名法军跌跌撞撞上船,包括敦刻尔克驻防区司令巴泰勒米将军(barty)。三点二十分,“猎人号”终于起程,它是最后离开敦刻尔克的英国战舰。
但它不是最后离开的英国船只。当丹杰菲尔德上校的两艘堵塞船抵达指定地点,还有几艘汽艇钻出港口。堵塞船打满舵,企图与海峡呈直角排列,但是潮水和洋流同样太强烈了。和前一晚一样,这次行动大致上失败了。在附近逗留的“ma/sb10”接走了船组人员。
如今,天将破晓,喀麦隆上尉决定开着“b107”绕行港口,看看最后一眼。九天以来,港口遭到炸弹轰炸,枪炮声震耳欲聋,巨石崩裂,整个乱成一团,现在突然间成了鬼蜮:沉船的残骸、被丢弃的枪炮、空荡荡的废墟,以及在码头和东岸防波堤上无望地静静等待的大批法国士兵。没有什么是一艘形单影只的小汽艇可以帮忙的,喀麦隆哀伤地掉头回家。“整个场面, ”他后来追忆,“弥漫着一股终结与死亡的气氛,一场大悲剧正在落幕。”
不过,还有一群英国人留在敦刻尔克,其中一些人还活得好好的。因伤员而被抛下的兰利中尉,现在躺在城郊的十二号伤员处理站。这座处理站(其实是个野战医院)设置在罗桑达埃勒郊区的一栋维多利亚式大宅院里。宅院最上方有一座长相奇怪的红色尖顶炮塔,所以这个地方又被昵称为“小红帽”(ce)。
伤员早就占满屋里所有的房间,泛滥到了走廊,甚至雄伟的楼梯上,现在连花园也搭起了帐篷收容伤员。一间法国野战医院也设置在庭院里,挤进更多伤员。总人数每天都有变化,不过在六月三日当天,“小红帽”里总共有大约两百六十五名英国伤兵。
有几名医官和医务兵负责照顾他们。这群医护人员之所以留在这里,是一次古怪而决定性的抽签造成的结果。即便在上级做出留下伤员的决定之前,有些人显然就走不了了。他们伤得太重,无法移动。为了照顾他们,上级下令每一百名伤员,就得有一名医官和十名医务兵留下来。由于总共有两百到三百名伤员,这意味着要留下三位医官和三十名医务兵。
怎么选择?处理站指挥官潘克上校认为最公平的方法就是抽签。六月一日下午两点,全体人员集合参加这场势必紧张万分的活动。分别举行两场抽签——一场给十七位医官,另一场给一百二十名医务兵。
所有名字放进一顶帽子里,凑巧的是,他们在地窖里找到一顶英国圆顶高帽,正好用来抽签。规则是“先抽到先走”,最后被抽出名字的人留下来。英国教会牧师替士兵抽签,天主教神父奥榭替军官抽签。
首席外科医官纽曼少校不发一语,痛苦地聆听名字一个个被叫出。十个、十二个、十三个,他的名字还在帽子里。事实证明他害怕得有理:他是十七人当中的第十七个。
当天下午稍晚,帐篷里举行了告别仪式。奥榭神父最后执起纽曼的手,把自己的十字架送给他。“这会保佑你回家。”神父说。
有一个留守人员没参加抽签,二等兵盖兹纯粹是自愿留下来的。盖兹平时是一名拍卖员兼估价师,在大撤
喜欢敦刻尔克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