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轮到“葛莉丝菲尔德号”(gracie fields)了。这艘倍受民众喜爱的怀特岛渡轮,傍晚载着七百五十名士兵离开拉帕讷。四十分钟后,一枚炸弹在它的锅炉室爆炸,冒出笼罩整艘船的巨大烟云。引擎关不起来了,船舵又卡住,它开始以六海里每小时的速度打转。“日德兰号”(jutland)和“特文特号”(te)斯固特一边一艘匆匆赶来,部队换船的时候,这三艘船便像跳华尔兹般转了好一阵子的圈圈。
原本已经载了“如冕雕号”生还者、船身被炮弹打得伤痕累累的“潘博恩号”扫雷舰,也加入了救援行动,它接过“葛莉丝菲尔德号”上的绳索,打算拖它回家。可惜“葛莉丝菲尔德号”没回到家。当船员安全转移后,“葛莉丝”终于在夜里沉没。
空袭在入夜之后渐渐平息。防波堤上的克劳斯顿中校开始检视这令人沮丧的场面。没有剩下任何一艘完好的船。“费内拉号”和“卡维尔号”在停泊区沉没,其余船舰也都走了——有的遭到毁灭,有的载着部队回到英国。轰炸结束了,如今只听得到流浪狗的叫声。逃难的主人抛下宠物,“法国的半数狗民”(套用某个人的说法)都加入了英国远征军。有些狗被偷偷夹带上船,但是更多被留在岸上,如今在岸边发出绝望的嚎叫——这是撤退行动中持续不断的凄凉画面。
防波堤本身也是个悲惨的景象。到处坑坑洼洼,但是并非全是炸弹的杰作。空袭期间,至少有两艘英国船舰在慌乱中冲撞了防波堤步道。克劳斯顿着手修补,很快地拿门板、舱盖以及从报销船只上取下的木板来填补缝隙。
就在他们辛辛苦苦修补防波堤的时候,“奥里国王号”(king orry)客轮侧身缓缓靠近。它的舵机坏了,船身也被擦撞而过的炸弹打穿一个大洞。克劳斯顿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另一艘船在停泊区沉没。于是船长在夜里带着船离开,希望在远离航道的海滩靠岸。
它没走太远。“奥里国王号”出了港口(还在深水区里)就翻覆沉没。“旁观者号”(byander)海军快艇出现,开始营救生还者。资深海员艾尔顿驾着船上的救生艇,一再跳入海中帮助快没力气游泳的人,独力救起二十五人。但是事情还没结束,他是船上的大厨,一回到“旁观者号”,他随即走进厨房。艾尔顿通常负责填饱七名船员的肚子,但是今晚船上有九十七人。他无所畏惧。他先替所有人做饭,然后设法从船上的衣物柜搜刮出干衣服和毯子。
撤退部队通常累得无法自救,但也有例外状况。在帮助士兵从倾斜的“葛莉丝菲尔德号”移转到船身两侧的斯固特时,皇家炮兵团的炮手詹宁斯就证明了自己力大如牛。他一次又一次扛着士兵换船,仿佛他们是小孩子一样。
当“比德福德号”(bideford)护航舰在布赖迪讷外海船尾断裂,第六野战救护车的二等兵克罗瑟放弃了救援机会。他选择留在“比德福德号”上,给船上的军医搭把手。在“比德福德号”被慢慢拖回多佛的途中,他连续工作四十八小时,几乎没有休息。
五月二十九日一整个下午,发电机室很幸运地对这些惊心动魄的事件一无所知。就他们所知,撤退行动进行顺利,正如联络官洛伊德将军在下午六点二十二分发给陆军总部的电文:“已接近最高效率。”
三分钟后,天塌了下来。“军刀号”驱逐舰奉命替岸勤队载运几组可携式无线通信设备和补给品过来。六点二十五分,它在空袭最猛烈的时候向多佛发送电报:
轰炸已持续一个半钟头。一艘驱逐舰沉没,一艘载着部队的运输舰受到重创。码头并未受损。部队目前无法登船。
然后下午七点,出现一通令人震惊的电话。那是道夫中校在拉帕讷透过戈特总部与伦敦和多佛的直通线路打来的。自从“致命风筝”计划失败之后,道夫就留在坦纳特的总部帮忙,但是并不隶属于正常的指挥系统。他擅自打了这通电话。不过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重要的是这通电话的内容。他报告说他刚刚从敦刻尔克回来,港口已彻底堵死,整个撤退行动必须在海滩上执行。
道夫为什么打这通电话,原因至今不明。他显然自作主张征用了一辆车,开到拉帕讷,然后说服军方让他使用这部电话。他从五月二十四日起便留在敦刻尔克,在战火之下一直保持泰然自若。拉姆齐的参谋长后来揣测,经过特别严酷的五天之后,他也许只是出现了炮弹惊吓症候群而已。
无论如何,这通电话引发了发电机室的一阵骚动。连同“军刀号”发来的讯息(“部队目前无法登船”),种种消息似乎显示港口确实堵死了,只剩下海滩可供使用。
拉姆齐首先设法证实这个消息。他在八点五十七分向坦纳特发送无线电信号:“可否确认港口已经堵死了?”坦纳特回答:“没有。 ”但是空袭导致信号混乱,这个答复一直没有传送回去。拉姆齐等不到坦纳特的消息,于是试着联络法军司令阿布里亚尔将军,但是对方同样没有回答。
九点二十八分,拉姆齐不敢继续耽搁。他以无线电通知在外海充当指挥船的“青春女神号”(hebe)扫雷舰:
拦截所有前往敦刻尔克的私人船只,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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