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像苍耳一样,
想随你到天涯,
你却将我丢失在十六岁的那个夜晚,
于是,我再也找不到家。
〔31〕梦
那些失眠的日子,他一直都在翻阅关于许暖的资料。
这是很久很久之前,马路给他搜集到的,在他第一次遇到许暖的那个夜里,也是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他翻阅着她的故事。
那些恍惚的悲伤,在他冷漠的眼里,隐藏着垂怜。
顺子走进来的时候,庄毅合上了那些厚重的资料,抬头刚要开口,一旁的马路已经开口询问了,有消息了吗?
顺子看看马路,又看看庄毅的脸色,点点头,说,如您所料,车祸不是意外!但是,您绝对想不到是谁策划制造这场车祸的!
庄毅英俊的脸上翻滚起肃穆的煞气,他缓缓开口,谁?
顺子看了看马路,走到庄毅面前,凑到他耳边说出了那个名字。
庄毅错愕,然后冷笑,有些嘲讽的意味,但更多的是心疼。
原来,是这个人。
居然,是这个人。
庄毅缓缓地闭上眼眸。
关于许暖的那些往事,如同潮汐一样袭来。
那些个守在她病床前的夜晚,他仿佛潜入了她长长的梦
痛苦淋漓的梦。
〔32〕魇
是天国吗?
还是一场梦?
她的灵魂一直在挣扎着,如同砥砺在刀刃上,看不见血,却疼痛异常。
十六岁之前的那些往事,就仿佛苏醒了一样,在她的每一个记忆细胞里,在她的每一个毛孔里,在她的每一次呼吸里……
那一刹那,生命仿佛撕开了一个缺口,十六岁之前的那些剧情,带着血腥与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前世今生,生生撕裂。
孟谨诚。孟古。桃花寨子。苍耳。赵小熊。还有她。
当时的岁月。
体无完肤的疼痛。
仿佛一场大梦。
痛苦淋漓的梦。
梦里的她,被叫作阮阮。
〔33〕
仿佛是一种习惯,十二岁之前,阮阮总是在太阳暖暖的午后,将小脑袋靠在孟谨诚的腿上,对他倾诉心事,尽管很多时候都像在自言自语。
她抬起尖尖的下巴,淡烟一样的眉头轻皱,说,我不喜欢我的名字,很不喜欢!
孟谨诚就直直地看着她笑。
阮阮看看孟谨诚,认真地说,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对吧?
孟谨诚依旧只是看着她笑。
阮阮憋了很久,最终没有告诉孟谨诚,这是因为孟古总是在放学路上,用石灰歪歪斜斜地在墙上写满了有她名字的脏话。
孟古不喜欢她,就如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一样。
自从六岁那年,春寒料峭中,孟老太太将面黄肌瘦的她带进家门起,她就感觉到了,来自孟古的深深的敌意。
孟古对她的不喜欢,是源自母亲马莲的教唆,那个刻薄的中年女人似乎并不认为自己的家庭有闲钱收养这个孤儿。
所以,当奶奶把阮阮拉到孟古眼前,还未开口,孟古就瞪着溜圆的眼睛,扬着脑袋,骄傲地冷哼:阮阮?这名字真恶心!
第一次见面,九岁的孟古就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甚至奶奶责备他时,他依旧趾高气扬地顶嘴:谁让她有这么恶心的名字!
那时她太小,被凶神恶煞一样的孟古给吓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漂亮的男孩如此不喜欢自己。
那个时候她不敢痛恨孟古,只能痛恨自己的名字:阮阮。
奶奶看着阮阮被欺负,无奈叹气,既舍不得责打孙儿,又不得不装出样子,刚作势追打他,孟古就转身跑到院子里那个少年的身后,喊道,小叔,救命啊!奶奶打我,脸上却是孩童恶作剧后满足的表情。
阮阮一直记得这个画面,九岁的孟古躲在那个少年身后的画面。
她之所以这样印象深刻,不是因为孟古,而是因为那个被孟古喊作小叔的傻笑着的少年。
眉目如画啊。
多年后,阮阮回想起初见孟谨诚的情景,总是会想起这四个字。
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十几岁的样子,坐在凳子上,眼神涣散,却温暖异常,如同蓄满的春水。如果不是人傻的话,他应该是美好的,美好得令人不敢直视。
当奶奶将流着眼泪的阮阮拉到少年眼前,少年傻笑着,直着身子,很努力地伸手,因为用力,脸微微泛红,擦掉了挂在阮阮脸上的泪。
手很软,指尖微凉。
然后,他就张着嘴巴,冲着她笑笑,似乎是安慰,声虽急切,却很轻,似乎怕惊吓到小鹿一样的她。
这个被孟古喊作“小叔”的少年就是孟谨诚——那时候,桃花寨子所有的人都说,孟谨诚是个傻子。
六岁那年,阮阮进入孟家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就是傻子孟谨诚冰凉的指端。
那时阮阮并不知晓,她之所以被收养,是因为奶奶想给傻子孟谨诚养个童养媳。她一直以为,奶奶收养她,是因为老人的善良。
而她的身世从小就坎坷离奇。在孟古妈妈和很多女人闲聊时的风言风语里,她对自己的身世,略略知晓。
自己年轻的母亲未婚先孕,在工厂的厕所里偷偷生下了她,本想将她溺死在便池里,被不明状况的工友救下。
她从出生就是一个错,是母亲少女时代所犯下的错。于是,年轻的母亲将她卖给了一对多年无子的中年夫妇,卖了八百元钱,仿佛丢了一个包袱。
想来,即便那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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