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市的天气是说变就变的,天未亮的时候就下起了雨,姜近初被雨声惊醒,看着渐渐透亮起来的窗帘,想起来当年阴雨连绵的江边,她也是一个人等着黎絮回来,有时候会去他的卧室里,抱着他的枕头坐在地上发呆,生怕他再也不会推开身后那扇门。
她心里或多或少是对雨天有阴影的。
沈嘉则给屋檐下的小麻雀喂了食物后,忽然对姜近初说:“你要不要跟我去镇上?”
旅游旺季,行人摩肩擦踵,胡同又多又绕,好几个迷路的年轻人都来问方向。
沈嘉则很耐心地一个一个给他们解答,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很喜欢他,提出想和他拍一张照片留作纪念,沈嘉则迟疑了一会儿刚要答应,跟出来的阿彬却出言制止了。
他向来话少,但是开口总是冷清,对沈嘉则摇摇头,说:“嘉则,不可以。”
沈嘉则很快笑着对那女孩子说了声抱歉。
姜近初在阿彬离开去买药材的时候问沈嘉则:“阿彬为什么不允许你和别人怕照片?”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傻,于是叼了根棒棒糖在嘴里,阻止了自己继续讲话。
沈嘉则是高配版的三好学生,问一句答六行:“可能因为我长得比较像妈妈吧,上次和一个哥哥拍照片,给妈妈添了麻烦。”
姜近初“咔嚓”咬碎了半边棒棒糖:“……诶不是,你妈妈……难道是……”
“她自己一个人。”
沈嘉则迈上台阶,半转过身来:“你往旁边看,那边有她的海报。”
姜近初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那家影院门口放着的海报。
海报上的女演员一身深色旗袍,烈焰红唇,高眉深目,是个颇有异域风情的美人。
姜近初看过这位女演员的影视作品,记得她的个人资料上面写着:未婚。
你想看这部电影吗?
沈嘉则站到她身边,出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姜近初连忙摇头:不了不了,我想我们还是逛吃逛吃吧!
沈嘉则似乎是这家茶楼的常客,进去只和服务员意念交流了两秒,对方朝他微微鞠躬,他就从善如流地带着姜近初上楼去了。
楼上却还有复道连着楼阁,姜近初跟在他身后,一路上走走停停,沈嘉则给她介绍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鲜花。
花开的这样好,平日里也有人打理照顾吧?
嗯,沈嘉则把一盆绣球花搬下来,我外婆以前住在这里,这都是她的花。
难怪楼下茶馆的服务员态度那么特殊了。
姜近初帮他一起换了花盆,随口道:这种悠闲的生活也挺好的。
沈嘉则笑了笑:你在法院忙惯了,可能看起来这里的生活节奏稍微缓慢一点,其实到处也都是在奔波的人。
他有时候很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除了有一点话痨。
话痨沈嘉则慢悠悠地给花浇水:
当年我外婆去给她的小女儿去算命,卦师说这个姑娘是从前的公主投胎转世,命里有什么大劫难,二十岁时面上需要破相方可避,还说她一生要结四次婚才能找到真正的归属,因为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少爷的魂魄,那才是她命中的良人,只不过现在还没出生。
辩证唯物主义的姜近初听的一愣一愣的:啊?骗人的吧,这种东西,怎么能相信呢?
本来我妈妈也是不信的,沈嘉则淡淡笑道:后来她二十岁那年确实出了场车祸,脸上被玻璃渣划了一道,大概在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左眼角的位置:所以这里有两颗泪痣,她从医院出来后,说什么都要和我爸爸离婚。
姜近初知道他爷爷和父亲是军人,现在他母亲能够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说明夫家确实挺慷慨大方的。
她不禁道:那……你爸爸呢?
在陵园里。
姜近初摆弄花瓣的手停了停,说:他已经……
烈士遗孤。他指了指自己,几乎看不出来在笑,话说,我见过你的,在报纸上。
姜近初就算是工作再出色,也还没有接受过什么当地报纸的访问,邻居大妈都不知道她的工作,遑论远在千里之外的沈嘉则。
但是他之前确实说了你在法院工作这句话。
姜近初心中大震,冥冥中有什么像是羽毛一样落下,她原以为不过是落在厚厚的积尘里,没想到激起的满是涟漪。
我父亲跟我说过那个人的名字,姜榭,姜检察官,那个孩子背后是烂漫花丛,脸上竟有一瞬间的慈悲神情,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车祸呢?当年的你,在我这个年纪,站在一群穿着制服的人中间,明明都要哭出来了,却还要对着镜头微笑,我每次看到父亲留下来的剪贴报,就觉得你更可怜一些。
因为你长大了,也成为了穿制服的人。
姜近初猛然站起来:你……
一盆鲜花没有摆好,摇摇欲坠,被她站起来的劲风一带,居然就向她脚上砸过去。
沈嘉则也看见了,道:小心!
那花盆一下子被她的脚背托住,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借的巧劲儿,往地上一拨,那盆花就稳稳地被摆到地上了。
陶土盆都没有裂开一丝一毫。
应激反应,见笑了。姜近初皱着眉说。
沈嘉则道:你倒是个有趣的人。
姜近初还是皱着眉,看他的眼神颇为复杂:小鬼头,有些事情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你才多大,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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