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总是湿漉漉的,他早已把它脱下来拴在腰间,因为他特别讨厌衬衫贴在身上的感觉。他已经三天没有喝水了,几乎无法呼吸,嗓子、胸口、锁骨下方都生疼生疼的,因此第四天他就喝了点咸咸的海水。
虽说海水不能解渴,但总可以凉快一下。
这口水他抿了好长时间,因为他知道,下一次他得喝的更少点,而且必须是间隔好多小时之后。
鲨鱼倒是每天都来,而且准时得惊人,五点钟如约而至。
筏子四周顿时就热闹起来。大一些的鱼会跃出水面,而片刻之后他们再一次出现就尸骨不全了。
发狂的鲨鱼们闷声不响,迅猛地冲撞被鲜血染红的水面。它们倒还没想来攻击这条筏子,但因为筏子是白色的,它们都被吸引了过来。所有人都知道,鲨鱼最喜欢攻击的就是白色的东西。
它们都近视,只能看见白色的发亮的东西,这又是另一条准则:
“要把发亮的东xc起来,免得招惹鲨鱼。”
江丰身上没有什么发亮的东西,就连他手表的表盘都是深色的。可万一鲨鱼打算跳进来攻击筏子,他倒真想有件亮晶晶的东西,可以远远扔出筏子,那样他心里恐怕会踏实一点。
为以防万一,从第四天开始,一过下午五点,他就会把船桨握在手里,以备防身。
。。。。。。
夜里,江丰把一支船桨横着搁在筏子上,想睡一觉。
他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只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生,还是他醒着的时候也会发生,反正每天夜里他都能看见李森。
他们通常会就什么话题聊上几分钟,然后他就消失了。
江丰对他的造访已经习以为常。太阳升起后,他会想,这恐怕是幻觉,可一到夜间,江丰毫不怀疑,李森就在那里,在筏沿上跟他聊天。
到了第五天凌晨,他也想睡上一觉,他靠着另外一支船桨静静打着盹。
突然,他在海面上搜寻了一番,对江丰说:
“快瞧!”
江丰举目望去,在离筏子大约三十公里的地方,他看见了一艘船的灯光,那灯光一闪一闪的,但毫无疑问,是船上的灯光,在顺着风的方向移动。
江丰有好多个小时没有力气划桨了。可当他看见灯光时,立刻直起身来,用力握住船桨,尽力向那艘船划去。
他看它走得并不快,有那么一小会儿,他不但看见了它桅杆上的灯光,还看见了船的影子,随着黎明初泛的光线移动。
风不大,阻力却不小。
江丰用尽全力划桨,四天四夜都没吃一点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力量简直不像是他能有的。可最终,他觉得自己连一米也没能把筏子划离风吹的方向。
灯光越来越远,江丰开始浑身冒汗。他觉得力气已经用尽,过了二十分钟,灯光彻底消失了。
星星一点点不见了,天空染上了一层铅灰色。
大海之中,他心灰意懒,把船桨往筏子上一扔,站起身来,冰冷的尘封吹打在身上,有两三分钟的时间,他像发了狂一样大喊大叫。
太阳又一次升起的时候,江丰靠着船桨躺着。他觉得全身都虚脱了。
现在我不在指望还会有人从哪里冒出来救我,我只想死去,这是他现在的想法。
可每当他想一死了之的时候,就会冒出奇怪的念头:会马上想到某个危险。这样的念头给了他新的力量,帮他坚持下来。
在海上第五天的早上,江丰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改变一下筏子前进的方向。
他想到,如果他就这样顺着风向航行下去,恐怕会去到一个住着食人部落的小岛上。在学校的时候,他在一本杂志上看过一篇报道,杂志的名字他记不起来了,说的是有一个遇到海难的人被食人族吃掉了。
可这会他想的倒不是这篇报道,而是他在两年前读过的一本书《变节水手》,它讲的是一个水手的故事,战争中,他所在的船触雷之后,他游到了一个附近的小岛上。在岛上他待了二十四小时,靠野果充饥,直到被食人族发现,他们把他塞进一口装着沸水的大缸里,活活煮死了。
那个小岛萦绕在江丰脑海里,现在只要他一想到靠岸,就会想起那居住着吃人生番的领地,于是,在海上独自漂泊了五天之后,他的恐惧头一次改变了方向:现在陆地对他造成的恐惧远远超过了海洋。
中午,他靠在筏沿上,在烈日和饥渴的折磨下昏昏欲睡。脑子里一片空白,对时间和方向都没了感觉。他想站立起来,看看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可他觉得自己已经指挥不动自己的身体了。
“到时候了。”他想。
实际上,江丰觉得以前看到过的各种情况中最可怕的时刻已经到来:该把自己绑在筏子上了。
有一阵子你不再有饥饿干渴的感觉,长满水泡的皮肤被阳光暴晒不再觉得疼痛,思想停滞,五感丧失,可没有完全丧失希望,那就用最后一点力气解开筏子上的绳索,把自己绑在筏子上。
在战争年代,很多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是这副样子,他们已经尸骸不全,被鸟啄得不成模样,可依然牢牢地绑在筏子上。
他想自己还有点精力熬到晚上,先不着急把自己绑起来。
他滚到筏子底部,舒展双腿在水里待了几个小时,只露出脑袋。当太阳晒到他膝盖上的伤口时,疼痛感袭来。这伤口好像是苏醒了一样。
而这一疼也让江丰知道了自己还活着。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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