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动心”升级成疯狂的爱情之前,扼杀并埋葬它。
过了六七年,我又被扇了一巴掌,又住进了医院,这充分说明,历史是可以重复的。
灯光下,林大人坐在病房的一角看报纸,林思聪头枕在林大人的膝盖上。两人看着一份报纸,林大人看财经版,林思聪看娱乐版。白色的灯光洒了满满一屋,将林大人棱角分明的面容揉平了不少,在窗外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柔和又从容。丘比特大概是个调皮的少年,八年前他一走神,忘了帮我把爱神之箭射向彼时单身的他,没能让我见着这样的蓝颜如玉,青春懵懂地动一动芳心。等丘比特长到了叛逆期,才让我这颗年迈孤寂的心中意了八年后的他,还是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可惜这样的中意因为他的一纸婚姻变得丑陋又卑微,我注定是要走向暗无天日,独自发酵直到酿出酒香也无人问津的不归路。
没有在对的时间遇上他,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外面过道里传来张靓颖《这该死的爱》的手机铃声,听这歇斯底里的音调,此曲大概又是描述爱得死去活来,随时准备殉情的一首歌,真是警醒得很。我想在“动心”升级成疯狂的爱情之前,扼杀并埋葬它,让它该死到底。
林大人忽然抬头看我,漆黑的眼睛还有不确定的味道。刚好我也盯着他出神,我们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没有移开,好像在酒吧里玩比赛谁能盯对方眼神更久的无聊游戏。林大人的眼神深邃清澈,如玄色的绸缎,在这暖色中妖艳地展开,既单纯又性感,既像吹着口哨的无邪少年,又像拉着大提琴的深沉男人,我负隅顽抗了会儿,终究缴械投降,将目光顺势掠过林大人,投向他身后厚厚的夜幕。
林大人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
我因为刚才瞪眼比赛败下阵来,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来掩饰这样的尴尬,我看着盐水瓶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林大人的声音很平和:“妖子,是脑瘤。”
我本来还在假装自己一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但后半句话虽然只有寥寥几字,却说得惊天地泣鬼神,足够让我错愕地转过头看着林大人:“什么?”
林大人重复了一句:“ct扫出来,你有脑瘤。”
就跟电视图像突然失去信号一样只剩满屏的雪花点和刺耳的杂音,我脑子一片空白。空白好久之后,才意识到现在脑子能空白这么久,果然是有脑瘤的征兆了。
我悲从中来,想到自己曾认定会有一个又帅气又多金又腹黑又深情的完美男人拯救我这大龄女青年,可是我替好友打架,好友的男朋友却没有因此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他的儿子都已经七岁了;我患上了脑瘤,死之前不曾有个“欧巴”背着我漫步海滩看夕阳。别说一起去看流星雨,活了二十七年,连颗流星也没见过,倒是曾有过半夜误将楼上扔下未完全熄灭的烟头当作流星许愿的经历。
事实证明,言情作品看多了,脑子容易出现以上这些精神问题,现实中,我的一生没有爱情片,更没有偶像剧,连湖南卫视山寨偶像剧的命都没有,最后只能是一出毫无情节波折、生命因脑瘤画上句号的超现实主义风格的纪录片。
纪录片超现实的风格体现在宣布这个脑瘤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女主角暗恋的老板大人。这部纪录片虽然没有狗血的言情成分,但是有这样的反转剧情作为点睛之笔和令人哗然的结局,不失为一部优秀的影视作品。现在所有东西要讲究个创新,各个电影节上电影放映滥了,纪录片终于开始广受青睐和好评。我想我要是在弥留之际将我的一生拍成一部纪录片,因这个结局,在什么多伦多电影节上大放异彩也说不定。现在英镑也值钱,我把这笔奖金给我那老来得子最终却逃不开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惨命运的双亲,算是尽了孝。
我觉得在有生之年尚有这么一件有抱负有理想有意义的事情待我去做,死就升华成了重于泰山的大义,于是我很是镇定地问林大人:“林子松,你坦白告诉我,我这是不是晚期?”
林大人很是失望地说:“你没有什么想交代的?”
我诚实地道:“这得取决于我活多久,够不够我做那件有意义的事情。”
林大人又有些欣喜地说:“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我又诚实地道:“赚钱。”
林大人的表情大多数时候是面瘫的,很少大笑,很少恼怒,从来不说脏字,连口头禅也没有,以上林大人失望和欣喜这些丰富的表情,只是从他的微微皱眉和舒眉中推断出来。但是林大人在听到我这句“赚钱”之后,终于有了些寻常人该有且大家轻易就能看出来,还不用费脑解读的面目。他一脸嫌恶地说:“你脑子里长的不是瘤,是狗头金啊狗头金。”
我挥舞着没有挂盐水的手,生气地说:“死之前还不给我爸妈攒点儿钱啊。又不是你得了瘤,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林大人看到我的反应后,静如死水地跟我说:“脑瘤的事情骗你的,有瘤也被你这底气压死了。”
我盯着林大人三十秒,在这三十秒内我想了扎针投毒剥皮抽筋剔肉去骨等无数种杀人的方法,最后我忍无可忍,气吞山河地朝着过道喊:“护士,我盐水瓶里没水啦——”
林思聪捂着耳朵跑过来,爬上床,踮着脚按了按我床架边上的铃,又乖乖地爬下床,跟我说:“妖子阿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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