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之痛,并非你一人之过。寡人明白,此役惨败,寡人要负最大的责任。”
赵王也算有自知之明,并非昏庸愚钝之辈。
他的嗓音变得苍老而迟缓,“身为一国之君,寡人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全国百姓。慕,寡人再无心力处理政务,再无颜面坐在王位上。”
“儿臣也无颜面坐上王位。”
“你无须谦虚,也无须菲薄自己,慕,答应父王吧。”赵王话语中竟有恳求之意。
“儿臣……遵命。”赵慕沉声应道,并无惊喜。
“不过,你必须答应寡人一件事。”
“父王请说。”
我心中一紧,赵王所提条件,必定不寻常。
赵王道:“无论扶疏是不是秦王的寐姬,寡人要你与她彻底了断。”
我全身一颤,原来,赵王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认定我是令赵国遭到惨败的根源,认定我是红颜祸水,如此,命赵慕远离我,与我断了所有。而赵慕,会答应吗?
双手微抖,我继续听下去。
“父王,扶疏不是寐姬……”赵慕焦急地解释。
“寡人不管她是什么人,寡人不希望再在邯郸看到她。”赵王粗暴地打断他的话,语气颇为强硬。
“父王,恕儿臣办不到。”赵慕冷硬道,接着又诚恳地表白,“父王,扶疏是儿臣此生此世唯一爱的女子,儿臣绝不会让她离开。”
“她已为人妇,还有一个那么大的孩子,这样的女子,你竟然……寡人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赵王怒火中烧。
“即便她已为人妇,即便她生养了孩子,儿臣仍然爱她。”
“你——混账!”赵王怒叱,显然已是雷霆震怒。
房内静默,似乎陷入了僵持。
赵慕心意坚定,即使是父王责骂,也没有改变心意。我应该安慰了,是不是?
赵慕企图说服赵王,“父王,扶疏是一个好女子……”
“无论如何,寡人绝不会让她嫁入王室。”赵王气得嗓音发颤,竟然咳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父王,你怎么了?”赵慕诚惶诚恐地问道,“父王,你先坐下来。”
“寡人日子不多了,你就不能让寡人顺心一点儿吗?”咳嗽渐止,赵王语声绵弱,气若游丝。
赵慕无语。
赵王的声音略微提高,“寡人让你选,王位与女人,你只能选择一样。”
“父王……”赵慕又惊又苦。
“你不要让寡人失望。”赵王冷冷道,似乎再无商量余地,“若你选择扶疏,寡人便将王位传给别人。”
房内再次陷入沉默,想来赵慕正在作艰难的抉择。
他会如何抉择?我,还是王位?
以他经略北疆多年所塑的军威,以他十余年的战绩功勋在赵国所树立的威望,他必有称王的野心。倘若没有半点儿野心,他就不是事事洞悉先机、勘破天下大势的公子慕。
然而,若是由别的公子坐上王位,资质平庸者不误国误民倒好,昏庸无能者便祸害无穷。赵慕又怎会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赵国在一个昏君的手中衰败消亡、江河日下?
我相信,他不会放弃我,可是如此一来,他如何登上王位、逐鹿天下?
此时此刻,若我是赵慕,我也不知如何抉择。
这样的抉择,太难了。
曾经,我也有这样的艰难抉择。在情爱与家国仇恨之间,在赵慕与复仇之间,我徘徊不定,甚至逃避,得过且过。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早已选择了情爱、选择了赵慕,但是我羞耻于直面自己的内心,假装不知,过一日算一日。直至赵慕以苦肉计逼我,我才直面自己的内心,以及这个抉择。
在江山与美人之间,他会如何权衡?
这一刻,我无法克制地颤抖。
过了好久,仿佛有一年那么漫长,赵慕终于开口。
“父王,儿臣必不辜负父王厚望。”声音洪亮,一字一字,清晰入耳。
“好,既然你选择王位,数日后寡人便传位于你。”赵王的语声颇为安慰,“登位大典之前,那女人不能再出现在邯郸。”
“儿臣自会安排。”
陡然间,房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所有的声音渐行渐远,眼前的庭苑变得灰蒙蒙的一片,整座府邸很安静,变得那么陌生……我收不住唇角的一丝微笑,转身,举步,勉力支撑着手上的茶盘……那茶盘那么重,足下却轻飘飘的,恍惚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他选择了王位,放弃了我。
心痛如海。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他却不要我。
誓言再动人悦耳又如何,深情再痴狂弥坚又如何,心意再相通坚固又如何,在江山、王位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都只是镜花水月,虽然美丽,却也凄凉。
江山与美人两者之间的选择,只是一个愚弄人的悖论,一个最可耻、最可恶、最可笑的抉择。
原本以为赵慕不同于世间情义寡薄的男子,他胸襟广博,气度不群,待我的情意可通碧落黄泉、可穿万事万物,没想到,他只不过是一介眷恋王权、仰慕权柄的凡俗男子。
于是,我看清了赵慕,彻底看清了那个曾说过无数痴言甜语的公子慕。
皓儿察觉到我情绪有异,问我怎么了,我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对他说:“我没事。”
五日来,赵慕忙里忙外,起早贪黑,见面虽有,却也仅仅是匆匆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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