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天打到夜里,江风的方向渐渐有了变化,从开始的吹向南方唐军的位置,到了北边宋军的位置。忽地,唐军的船里扔出无数的火把,投到了毗邻的宋军船上。那船只“忽”的一下,火苗就窜出了几丈高。赵光义不由冷冷一笑,祁正修果然到了绝境还是有办法。
赵光义命士兵不必惊慌,下令迅速将将士转移到后面几艘没有着火的战船上,自己则和其余的士兵一起,将着了火的战船向着唐军开去。不就是死吗?他如今还在乎什么!同归于尽不是更好!
赵光义奋不顾身的勇猛感染了将士,没有人肯转移到安全的转船去逃离,反而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把战船开动向唐军的战船冲过去。火,越来越烈,宋军的战船像疯了一样撞击着唐军的战船。
就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忽然,风向转了。本来是吹向北边的风猛地转了方向猛烈地吹到了唐军的战船。宋军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过望,趁着火势把唐军打的落花流水。唐军只看得火势向着自己这个方向呼呼扑来,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不少人被火势逼退了下去。
战情迅速反转,本来出于劣势的宋军转眼占了上风,把素来善于水战的唐军杀了个片甲不留。赵光义没有动手,站在船后的甲板上,望着空中猛烈而来的顺风,赵光义抬起了眸子,桃宜,是你吗?是你在冥冥中帮我吗?赵光义只觉得心空了,可空的位子,全胀满了酸痛。
祁正修站在城楼上,看着江中战情的瞬间反转,不由勾唇一笑,眉眼里都是空洞,这是天意,他无力回天。但他,已经豁出去一切,尽力了。
祁正修转身下了城楼,一袭白衣,格外苍凉落寞。
回到营帐,祁正修坐在了小桃身边,反反复复细细看着这个女子,只想把她的眉眼永远刻进自己心里。从云湾村的初相见,到如今的生别离,人生就像一场梦。他早就知道了梦的结局,却不曾想是这么惨烈,也不曾想,会这么让他撕心裂肺。
小桃的尸身僵硬了,却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那脸庞,依旧清秀精致,只是那双清澈的眉眼,再也没有睁开。祁正修把小桃的发丝剪了一缕下来,紧紧放在自己的胸口的衣襟里。她是值得他敬爱一生的女子,从对他的真心,到对百姓的真心,如果不是怕淹了润州城的百姓,也许她不会拼死挡在通道的洪水里。这样的女人,他祁正修是何其有幸能遇到,能被她曾经放在心上。
祁正修俯身,在小桃的唇上落上了沉沉的一个吻,转而把小桃抱起,放在了早已备好的棺木里。那是一副樟木棺椁,据说可以让尸身不腐。本来他是留给自己的,但没有想到小桃先走一步。祁正修派了自己最亲近的侍从护送着小桃的灵柩,从润州城南,趁着夜色赶赴金陵。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他的小桃,应该回到金陵,葬在南唐。
除此,祁正修命李弘冀也回到了金陵,润州即将城破,他不能眼看着李弘冀也跟着没命。祁正修派侍从带着他的手书,带着李弘冀到金陵去找陈述。当年的七兄弟中,也只剩陈述还靠的住了。
宋军连夜渡江,到黎明的时候,已经兵临润州城下,开始攻城。
没有了长江天险作为屏障,润州城的守备变得极为艰难。连日的征战下,守城的士兵不足一万人,祁正修亲自上阵指挥,但粮草的匮乏,兵力的羸弱,孤城难守,在宋军连续二十多天的攻打后,润州城中已经除了老弱妇孺,已经没有了再能上阵杀敌的男人。
农历九月初九,开封城的赵匡胤爬上了宫中的假山,和花蕊夫人喝着菊花酒,畅谈着这些年的舒心悦事。而赵光义带着两万兵马,经过一夜的鏖战,在天微亮的时候,用石条,撞开了润州紧闭的城门。
城门被破开的一刹那,祁正修骑着马,带着不足五百人,立在攻进来的宋军面前,有些势单力薄的悲凉。
赵光义一身黑色战袍,看着一身白衣的祁正修,眉眼冰冷。祁正修依旧温文尔雅,淡淡地看着赵光义。
两人对视了半晌,赵光义冷冷问道:“怎么不穿战袍?”祁正修这一身白衣,弓箭不敌,不像来打仗,倒像来寻死。
祁正修勾唇一笑:“穿和不穿,有什么区别?”
赵光义眉头蹙了蹙,又问道:“桃宜呢?是不是在你这里?”
祁正修的心一疼,看着赵光义正色答道:“回金陵了。”赵光义的心刚刚点起一丝希望的火苗,祁正修接着说道,“她是唐人,应该葬在金陵。”
小桃真的死了----虽然早已料到,但祁正修说出真相的一刹,赵光义还是“轰”的一声,五脏六腑全都绞碎了,心抽痛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咬牙说道:“她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娘,你有什么资格送她去金陵?”
祁正修眉眼一丝痛色,声音也清冷下来:“她是为了润州百姓才挡在通道里,她值得唐人敬仰祭奠,为什么不能留在唐地?”
赵光义被堵得说不上话,脸色铁青,许久,才沉沉说道:“敬仰?祁正修,英雄、敬仰这种词是该留给男人的,你为什么要让她背负这些东西?你为什么要把布防图让她保存?她只是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弱女子,你怎么能忍心?如果南唐连一个女人都要利用起来,那真的该亡。”
祁正修的心瞬间被刺得鲜血淋漓,如果有办法,谁愿意?!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南唐的危亡,脆弱到了要依靠一个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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