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这才觉得不对来。
麟儿是我养大的,他什么性格什么想法,没人比我更清楚。
挫骨扬灰……
这的确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可是他的四个伴读,怎么可能冒着得罪君王连累全族的风险去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们对麟儿的忠心,我一直看在眼里。
他们难道忍心眼睁睁地看着麟儿去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麟儿去了,对他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翻来覆去看麟儿的绝命信,试图从中找出一点不合理的蛛丝马迹,字里行间,只看到了道不尽的伤心。
着影兆司去查此事,却什么都没有查到——本也未抱什么希望,骁骑军是麟儿的心腹,真要瞒着什么,便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证据。
我知道自己不该乱想,可是看见那句话,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麟儿幸福,哪怕他恨我、怨我、不见我,哪怕此后的年岁当真如日月一般不能相见,我也希望他好好地活着。
只要他过得好,我别无所求。
19
麟儿还没有一点消息。
秦王宅里没了秦王,总要有人撑起这个家。
我打算给晚郎封亲王,麟儿军功在那,又是为国……
荫及子孙,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朝会议及此事,不少朝臣支持晚郎承袭父爵。
可我一点都不愿意。
麟儿封地在秦,是我当年亲自为他挑选的地方。
在我心里,大宁的秦王,从始至终只有麟儿一人。
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晚郎也不行。
有宁一代,只能有一个秦王。
毕竟这世间,只有一个麟儿。
20
终于有了一丝线索。
麟儿受伤时,江湖中有药王之称的神医林云淼曾为其医治。
而在剑南道药王谷之中,有一个人,形容年纪极肖麟儿。
据说是重病初愈,甚少走动,平日里亦不见外人。
整个药谷对他讳莫如深,但凡有人问上一句,他们立时便起警戒。
影兆司怕被人察觉,不敢过多接触,更不敢打听什么,在药谷潜伏半年之久,也只远远地见过一次。
我看着影兆司送回的画像,连泪沾衣襟都不自知。
长乐殿的桃枝上落满了雪,映着雪色,苍穹中惟有一轮孤月,寂寂无声地缀在天边。
21
我遣人带了封书信给麟儿。
麟儿喜欢褚遂良,其伴读皆临褚楷。
而我受皇考影响,偏爱柳体,虽也因为麟儿的原因临过褚遂良,到底比不得从小习褚体的几个伴读。
我不想找人代笔,一笔一画,一撇一捺,我都想自己写下来,写给他看。
临帖月余,终于从形到神都有了些褚楷的味道,这才提笔写了封信。
书信以褚楷写就,无抬头无落款,只问故人安否。
信送出后,我怀着一点隐秘的期待,日日等,夜夜盼。
不出意料,石沉大海。
22
我想见他一面,看他过得好不好。
这个念头像一个诅咒,折磨得我寝食不宁,恨不得丢下一切去找他。
什么家国天下,什么佳丽三千,什么为君之道,这些全部加起来都不及麟儿的一颦一笑。
可我又不能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去找他,一旦惊动了他,不但再难得知他的消息,也平白勾起他的伤心。
可是不亲眼看一看他,亲自确定他安然无恙,我就始终悬着一颗心。
我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
23
去穆才人处用膳,九皇子苏遥刚满四岁,还未出阁读书,说是背会一首长诗,要背给我听。
没想到,是《长恨歌》。
他儒软又认真的模样,总教人想起麟儿小时候,坐在我膝头背书的情景。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断肠声。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他背得滚瓜烂熟,我却听得鼻头微酸。
是啊,只有池苑依旧。
24
我召见董良,在长乐殿。
“昨日麟儿生辰,追冠礼,取字‘若璞’。其先三师联议,拟的是澄澜,你可知,朕为何改了?”
他微微低头:“臣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他不说,可他一定知道。
影兆司刚刚查出,一直以来,只有董良偶尔与天机阁的暗桩秘密联络。
麟儿出征时就有天机阁相助,若说董良与他们联络之事与麟儿丝毫无关,我着实不信。
若麟儿受伤是真,他伤得那么重,势必需要许多上好药材,药谷虽大,毕竟江湖门派,比不得董家这样的世家大族。
“朕听闻,骁骑军交予穆钦贤后,尔等一直心怀怨恨。”
“臣不敢!”董良立时跪下:“陛下明鉴,穆将军乃治军之良才,骁骑军能听命于穆将军,是骁骑军的福气。臣等绝无异议。”
“口是心非。”我微微一哂,“骁骑军是麟儿的心血,就这样白白落入他人手中,他若泉下有知,定会不开心。”
董良握成拳的右手显出条条青筋,我背过身去。
许久,我缓缓开口。
“朕知道麟儿没死。”
静谧的宫殿中,他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你不必否认,也别想骗朕。你跟天机阁暗桩联系的事,朕都知道。”
“麟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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