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姨得知楚秋凡的真实身份之后,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南京。从1937年楚秋凡在结婚典礼前消失之后,梅姨一直坚定地守候在南京,没有离开南京半步。而此时,当楚秋凡的身份真相大白时,梅姨离开了南京。南京是梅姨的伤心之地,那里饱含着她的心酸,饱含着她的血泪,她一生的最大的幸福、最大的痛苦、刻骨铭心的爱和刻骨铭心的恨都凝聚在南京这块土地上,因此,她选择了离开。
楚秋凡的秘密身份被揭开,然而,梅姨感觉到的是更多的孤独与凄楚,梅姨生命中至亲至爱的两个人,她的丈夫和她的女儿,都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并且,他们全都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梅姨的心仿佛被人掏空了一样,空荡、孤独、寥寂、落寞。
楚秋凡彻底的消失,仿佛带走了梅姨的全部感情。她全身心的爱、终生的爱都随着楚秋凡飘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升华到另一个意境里,一个超真空的共享的空间,共享的爱情和共享的精神归宿。
在梅姨后半生的几十年里,她一直没有离开北京,她与外祖父和外祖母生活在一起,从此,梅姨再也没有回过南京,也没有人和她提起过南京。梅姨生活得很平静,她一生没有结婚,也没有人和她提起过婚事。每年的秋天,梅姨都会去一趟苏州,秋天是梅姨小女儿出生的时间,梅姨每年都到苏州去探望下落不明的小女儿,为她庆祝生日。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之后,沈少白从朝鲜前线回到祖国,刘明东和刘易学牺牲在朝鲜前线,冷眉复员回到南京,做了大学教授,闫武一直在南京市公安局。
沈少白从抗美援朝前线回国,他申请到北京工作,进入军事学院任教官。沈少白没有说明他为什么要来北京工作,但任何人心里都很清楚,沈少白是因为梅姨才来到北京。
闫武在四十不惑之年,在许部长的介绍和督促下与军区总医院的一个女医生结了婚。闫武结婚之后,特地带着妻子前来北京看望梅姨和沈少白。梅姨看到闫武有了自己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家,深感安慰,她很高兴。
沈少白一直没有结婚,沈少白说,在他这一生中只能有两个女人。当他第一次拥有生命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自己的母亲。当他第二次拥有生命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梅姨,这两个女人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两个女人。
沈少白和梅姨始终保持着亲密的感情,当然,沈少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西装笔挺,手里拿着鲜花,脸上洋溢着笑容的浪漫公子,他对梅姨的情感、对梅姨的爱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终结。在九十年代,沈少白七十四岁患有癌症的弥留之际,六十九岁的梅姨俯下身子,双手捧住沈少白的脸庞,默默地亲吻了他,这是梅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吻沈少白。这是沈少白五十多年来追求梅姨拥有的第一个亲吻,也是最后一个亲吻。刹那间,沈少白的眼睛里流出一行泪水,随后,他闭上眼睛,与世长辞。
至于楚秋凡,这个主宰了梅姨一生的男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楚秋凡真的如同蒸发了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在后来的几十年里,梅姨也试图通过有关部门打听楚秋凡的消息,但是,楚秋凡这个人如同不存在一样,没有人知道他,更没有人听说过他的情况。甚至有的人以为梅姨神经出了毛病,居然来打听抗日战争时期一个汉奸的下落。梅姨最后想到当年到南京找她谈话的那两个北京干部,然而,就连那两个北京干部也音信全无。至此,所有关于楚秋凡的线索都断了。
2001年,梅姨已是83岁高龄。然而,梅姨依然头脑清楚,思维灵敏,她眼不花,背不驼,她依然残留着老年的美丽,雍容高贵。每天早晨,梅姨都要戴上眼镜把报纸上的新闻一条一条仔仔细细地看一遍,每天的电视新闻她也是雷打不动。但是,梅姨的眼睛里永远蕴藏着那么一抹忧伤和孤独,永远饱含着那么一丝期盼和梦幻。
这个夜晚,梅姨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广告睡过去了。半晌,她咂动着苦涩的嘴唇,悄然醒来,她朝着我凄楚地一笑,告诉我她刚才在梦里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那个影子很模糊,好像飘在云里雾里。
梅姨若有所思地慢慢地说:“孩子,这两年,你往返于美国和台湾,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到了吗?为什么不和我说呀?”
我心里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说:“梅姨,您让我告诉您什么?”
“孩子,我让你打听楚秋凡的消息呀!以前是不能打听,后来是打听不到,现在很多绝密档案都已经解密了,科技又这么先进,没有找不到的人。”梅姨说。
我有些傻了、呆了,我张了张口,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你说呀,你打听到了没有?”梅姨催促着说。
我说:“梅姨,时间都过去大半个世纪了,您还想他干什么?”
“只要他还活着。”
“那又能怎么样?”我劝慰地说,“他现在活着,或者是去世了,这对您都没有多少实际意义。梅姨,您还是自己多多保重身体吧。”
“如果他还活着,也有八十多岁了,他已经不是特工,何况他是共产党特工呢,他可是有功之臣呀。”
“如果他回来了呢?”我说。
“我可以照顾他。他八十多岁了,身边总要有人照顾。我的身体还行,手脚也能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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