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星马队到达神草沟,二十几个地窨子住得下胡子,大柜找到一个较大的地窨子,是一个参帮把头,也称领棍的宿处,那铺炕住得下几个人。胡子大柜的房间容得下两个人就行,祁小姐跟自己住。
“这个窝棚行吧?大哥。”水香大布衫子问,“两人挤吧点儿。”
“中,土台子(炕)够用。”天南星说,夜晚两人紧凑用不多大地方,他说,“兄弟抓紧跟北岗(读音gang)的人联系……”
回到山里马上进行攻打县城亮子里的准备。大布衫子说:“我去北岗一趟,跟天狗绺子商量。”
“去吧,快去快回。”天南星说。
去年秋天同北岗天狗绺子初步商定,转年夏天攻打县城,还有山里的绿林队参加,三股土匪联手。大布衫子说:“谁跟绿林队联系?”
“叫粮台去吧。”天南星说。
绺子的四梁八柱水香和粮台分头去联系外马子(他方土匪),天南星等在巢穴也没闲着,练习骑马跨越城墙壕沟,利用一个山崖模拟演练。胡子的坐骑训练有素,胡子更是绝技在身,跳跃高墙深沟如履平川。
“大爷,祁小姐他们回来了。”传号的胡子(专司通信联络)来报。
“你们继续练!”天南星向总催(相当于部队的伍长)交代,“练到晌午再回去。”
“是!”总催道。
天南星走进自己的地窨子里,小顶子正洗脚,她招呼道:“大当家的。”
“回来啦,咋样?”
小顶子神情黯然,说:“纸房屯给日本鬼子烧了。”
“烧啦?”
“全部烧光,只剩下秃墙……”她说残垣断壁。
“没见到他们娘俩?”
小顶子摇摇头。
胡子大柜现出痛苦神情,屯子都烧没了,人还有好吗?这年头悲剧随时随地上演,转眼间就可能由观众变成演员,某件事刮连上你。躲避不了必须面对,他问:“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我碰到一个人,他说,也是听说,纸房屯没人跑出来。”小顶子加重语气说“听说”二字,意在宽慰他,“当时的情形究竟啥样,不清楚,大概有人逃出去。”
“别给我宽心丸吃了。”胡子大柜头脑清醒,烧光和杀光是孪生兄弟,日本宪兵通常一并使用,惋惜道,“我儿子才几岁啊,什么都没享受到。唉,一朵花还没开呢!”
小顶子劝道:“过些日子我再去找找。”
“不找啦,活着总有见面的时候。”天南星说,他发现她眼睛红肿,问,“你没睡好觉?”
小顶子脸转向一旁。
“怎么啦?”
她慢慢转过头来,说:“我爹没了。”
“哦?”
“找柳叶儿时碰到跟我爹一起挖煤的……”她讲了那件事,最后说,“爹活活饿死,日本监工的不给他饭吃。”
“下井挖煤就是进入了阴曹地府,到了阎王爷跟前。”天南星说。
“日本鬼子比阎王狠。”
“没错,阎王爷好见,小鬼难搪。”
日本人何止小鬼,是魔鬼!她说:“都是陶奎元使的坏,抓了我爹送到西安煤矿,爹是他害死的。”
“记着这笔仇吧,有一天找他报。”他说。
“我一定杀了陶奎元!”
“好,我帮助你!”胡子大柜明确表态。
四
不顺当的事情约定好似的一起到来。大布衫子很快从北岗赶回来,一事无成回来。他说:“天狗绺子不知去向。”
“走啦?”
“开码头很久了。”
“去了哪里?”
“不瞭(不知道)。”
天南星不理解了,当初大柜天狗赞成攻打三江县城计划,说是劲河子(仁义行为),他说:“怎么变桄子(变卦)?”
“大哥,指不上天狗了。”大布衫子说。
天南星气愤道:“不指他!”
粮台接着回来,骂咧咧道:“jī_bā毛绿林队,那个队长连个好老娘们都不如,扒子(熊胆)!”
“到底怎么啦,你不住嘴骂。”水香问。
“别提了,绿林队毛队长抹套子(毁约)……”粮台讲了一遍,说,“他们不干,咋说也不干。”
天南星生气了,说:“谁也不指望,我们自己干!”
两件不顺当的事闹得天南星心绪很坏,小顶子看在眼里,用她独特方式安慰他,有一点效果,但是效果不明显。偏偏一个倒霉蛋这个节骨眼上被胡子活捉,大柜要酷刑处置他,不顺的气要在这个人身上发出来,他对小顶子说:“我让你班(看戏)!”
“天王子(戏)?”
“天王子!”
“二人转?”
“单出头。”天南星说。
演出的地点在山沟里的河边,表演者是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他是三江警察局的一名警察。
票绑炸了才抓住了垫背这名警察。胡子绑票不都是百分之百的成功,死票——家人不来赎;逃票——看管不慎逃走;撕票——杀掉人质,等等。还有一种情形,三江警察局长就要做出,冯八矬子从西大荒回来,说:“局长,我见到胡子,也谈了。”
“交易的时间定了吗?”
“后天。”
“地点?”
“葫芦头坨子。”冯八矬子说,“他们只几个人,并没见大队人马,不在那个坨子上。”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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