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八矬子说他看见艾金生,人好好的:“老爷子向我做个动作。”他学了那个动作。
“什么意思?”
“他告诉我,胡子大队人马在一马树。”
警察局长可不是随便相信谁的推测结果的人,舅舅就那么竖起一根二拇指踹树一脚,断定是说胡子在一马树,好像没多大说服力。
“局长,一马树那地方荒弃多年,周围几十里没人家,正适合胡子藏身,尤其到了夏天,青草没棵的……”冯八矬子分析道。
陶奎元对一马树很熟悉,某种程度上说比手下的冯八矬子熟悉,毁掉那个荒甸子上的村落原因,该村有人跟抗日游击队来往,为断绝他们的来往日本宪兵队决定毁掉那个村子,他被邀请研究清除掉一马树的行动。房子烧了,村民统统杀掉,一个也不留,荒废的村落可能被胡子利用。冯八矬子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他不满意道:“说不准只是猜,我们不好请皇军参加剿匪。”
“局长,宁信其有也不信其无,请宪兵队……”冯八矬子出谋道,他的意思是向宪兵队报告,就说胡子压在一马树,“角山荣肯定信。”
“兴师动众去清剿,胡子万一不在一马树,咋个交代?”陶奎元慎重道,跟日本宪兵开不得玩笑。
“胡子长两条腿是活物……”冯八矬子善于狡辩,他说,“见不到胡子就说他们闻风跑掉了。”
陶奎元没被说动直摇头,说:“不行,别找病。”
见说服不了局长,冯八矬子放弃联合日本宪兵参与的想法,说:“我们自己干。”
“去打胡子?”
“局长,我和胡子约定后天交赎金领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冯八矬子道眼多,眨巴眼便来个道儿,他说,“我们逮住胡子,跟天南星换票,不出一分钱又可解救出老爷子。”
“把握?”
“当然。”冯八矬子胸有成竹地说,“胡子经常这么干,换票是家常便饭。”
陶奎元寻思是否可行,胡子活动主要项目之一换票,前提是捉住他们的重要人物,一般胡子不行,需要是四梁八柱胡子才肯换票。他说:“我们能抓住多大的胡子?”
“同我谈票的人估计是秧房当家的,”冯八矬子推测道,“抓住他天南星不能不同意换票。”
葫芦头坨子同冯八矬子谈票的人确定是秧房当家的还有价值,有换票的可能。陶奎元最后同意,说:“你安排吧。”
“好。”
“详细计划好。”陶奎元强调说,“胡子不好弹弄。”
“局长放心。”
五
麻竿打狼两头害怕是句人人皆知的歇后语,此刻形容胡子和警察恰如其分。葫芦头坨子这头,秧房当家的说:“灯笼子,掌上亮子!”
灯笼子惑然,天还没黑怎么就让点灯,平常可不是这样,秧房当家的总是说省浮水子(油),洋油(煤油)金贵节约着用,经常是摸瞎乎(摸黑),今天……秧房当家的又催了:“麻溜点儿!”
“哎,就掌上亮子。”灯笼子点上油灯,放在灯窝里——专门放置油灯的,多在墙壁间抠成——说,“爷,押淋子(喝茶)?”
“嗯,多放黄莲子(茶)!”
灯笼子烧水、沏茶伺候爷级的秧房当家的,在绺子里等级森严,崽子(级别低的胡子)对四梁八柱孝敬、爹一样恭敬。按绺子组织排序,秧房当家的在第六位,也可称他六爷。胡子有时叫六爷,有时简称叫爷,怎么叫都可以。四梁八柱管崽子可以叫兄弟,也可直呼蔓子即姓。
“六爷,”灯笼子端来茶水,说明道,“青炊撇子(茶壶)漏水了,我使大老黑(锅)烧的,恐怕水有外味。”
“没事儿,将就喝。”秧房当家的不挑剔,茶壶是他碰掉地上摔出璺漏水,他说,“看好财神(票),最后一宿别出差儿。”
“哎!”灯笼子答应着。
不知是茶水太浓酽还是心里有事,秧房当家的老是睡不着,中间出去几次,在驻地踅达(转悠),老是放心不下,担心出现意外,警察夜里来偷袭……胡子担心不无道理,冯八矬子怕胡子突然改变主意,变换交易地点——离开葫芦头坨子,生擒秧房当家的计划就落空,抓不到他何谈换票。于是他说:“局长,明天早晨行动晚啦,提前,今天后半夜就去葫芦头坨子!”
“黑灯瞎火的……”警察局长忧心天黑行动不便,胡子躲在暗处警察在明处,“这样对我们不利。”
“抽冷子扑上去,让他们还不了手!”冯八矬子主张偷袭,借夜色掩护突袭胡子驻地,他很自信地说,“他们往哪儿跑?没个跑!”
陶奎元同意,警察马队出发。
葫芦头坨子夜间一场激战,几十人的警察马队数倍于胡子,他们不堪一击,打了一阵,秧房当家的身负重伤,他对灯笼子说:“你赶快跑吧,回去放龙(报信)。”
“爷,我带你走。”
“傻蛋,那样我俩都逃不掉。”秧房当家的说。
胡子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单讲义气不行。灯笼子最后听话,决定逃走,可是冲出警察铁桶一般的包围并非容易。他有了个机会,逮住一个瘦小的警察,拿他当挡箭牌冲出来,在杀掉这名警察和带他回山里的选择上,灯笼子选择后者,将警察掳劫回白狼山。
死掉四梁八柱之一的秧房当家的,如同剁掉大柜一根手指心痛不已,仇恨在心里岩浆一样奔腾,总要有一个出口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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