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买下屯子中的两间土房给柳叶儿住,后来是娘俩住。房前有棵形异怪诞十几米高的柳树,婆婆娑娑,她经常跟儿子坐在浓荫下玩游戏说着歌谣,实际是不是这样子?总之他的梦境是这样。秋天黄了柳叶,浓了他的思念,他说:“兄弟,你带绺子在白狼山里趴风,我出去一趟,明年回来。”
大布衫子知道大柜要到哪里去,两年没去西大荒,也就是说两年未见他们母子,儿子该有两岁了吧。他说:“大哥该去看看他们。”
“大雪封山哪儿都别去,也不打白皮(冬天抢劫)了,消停猫一冬。”天南星叮嘱道。
“好,今晚打个全家福,为大哥送行。”大布衫子说,他张罗酒席,特意传下话,包漂洋子(饺子),风俗是上车饺子,下车面。
胡子老巢里摆酒设宴,热热闹闹像过年一样。
大柜天南星今天地道乡下人打扮,对襟青布夹袄,腰束蓝布带,脚蹬实纳底儿绣云字卷儿图案的青布鞋,打着绑腿,腰间垂吊一个猪皮烟口袋。
“弟兄们,”酒宴开始,天南星动情地说,“兄弟鞍前马后随我多年,风风雨雨,出生入死,我敬弟兄们一杯,也敬死去的弟兄们一杯,干!”
酒过三巡,大柜天南星说,我有事儿离开绺子,从今天起你们听三爷的,明确大布衫子暂时当家。
“大当家的有事要离开,让我照料绺子,实在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但群龙不能一日无首……”大布衫子传令下去,“上浆水(猪)。”
胡子抬进口肥猪。宰掉猪将血分斟到每个酒碗里,大布衫子首先举碗过顶,盟誓道:“达摩老祖在上,我绝不辜负大当家的厚望,永远跟大哥走,生不更名死不换号,砸(打)响窑,啃(吃)大户,七不夺,八不抢……”
众胡子随之重复誓词,而后饮尽掺进猪血的酒。歃血为盟,古代会盟,把牲畜的血涂在嘴唇上,表示诚意。胡子改良为直接饮血酒,称为血誓。一般在重大行动前举行这样对天盟誓仪式,天南星暂时离开绺子,道理说用不着这样夸张,大布衫子这样做,意思是让大柜放心走,去和心爱的女人过一个冬天。
饭后,大布衫子站在院中央,大声地道:“鞴连子,送大哥!”
归心似箭的天南星显得特别精神,飞身上马。众胡子齐刷刷跪在马前,频频磕头。院子里一片哀号,大布衫子珠泪盈眶,水香涕泗滂沱,炮头老泪横流。
“大哥,保重啊!”
“大爷,早点回窑堂(家)来。”
叭!天南星挥泪别弟兄,猛抽坐骑一鞭子,马箭射一样弹出,他头没回,背后骤然响起对空射击声,众弟兄开枪为他送行!
白狼山距离纸房屯一百多里,起早贪黑一天即可到达,他走背道抄小路,马不停蹄,半夜便赶到他梦牵魂萦的村子。
“一、二、三……”天南星边走边数,驻足一所土屋前,那棵熟稔的高大柳树,朦胧月光中模糊一片,不然可见柳树叶黄绿相间。灯光将一个孩子身影投到窗户纸上,母亲正哄孩子,姿势掐着腰练习站立,当地称“立立站”,歌谣:立立站,跌倒不算小好汉!
他推门进屋来,女人惊大眼睛,半天才对孩子说:“你爹回来啦!快,叫爹。”
“他会说话吗?”天南星抱过孩子,问。
“唔,他哪里会呦!”
“那你?”
“乐颠馅儿啦!”她自嘲道,问,“吃饭了吗?”
“没有。”
“你哄儿子,我给你拾掇(做)。”
柳叶儿做活撒冷,很快端上碗面条,咸黄瓜卤他吃得很香。他吃饭时她悠孩子,是想让他快点睡去,至少在他撂下饭碗,美妙的事情让人心急。他一边吃一边看母子俩,说:“儿子肚子挺大的。”
“孩子长食水啦。”
食水——因吃多而引起的消化不良。他说:“吃奶,怎么会有食水?”
“哪儿有奶啊!”她怨怼地说,“没人给揉奶子,奶盒子没开,哪里来的奶水。”
民间生育风俗,妻子怀孕后期丈夫为其揉rǔ_fáng,据说这样产后即有奶。天南星顺出胡子黑话:“那什么还要采球子?”
她跟他睡觉时他不停地做一件事——采球子,而且她明白了他喃喃的一个词汇:采球子。她说:“不是摸,是揉,人家都是当家的给揉,我谁给揉啊!”
“我揉!”
他从后面抱住她,要采球子。她说:“等一下,我放下孩子。”
儿子睡去,她放下,他等不急了,拿她当一匹马,跃身上去……骑在马背上继续在白狼山脚下行走,转眼间一切都成烟云,不知不觉中飘散,柳叶儿、儿子梦中一样随着醒来渐然消失。
“大当家的,”总催拨马过来请示,“前边有条大沟子(河),饮饮高脚子(马)吧,不然,过沟后不知哪儿有水。”
“住,饮马。”天南星说。
炮头小顶子下马,女人的天性不时表现出来,她高兴地采下河边一朵野花插在马头,牵马饮水,目光寻找一个人,显然是大柜天南星。
三
一条长百里柳树墙的某一段中有个小村叫烽火台。用于军事目的的烽火台——又称烽燧,俗称烽堠、烟墩,古时用于点燃烟火传递重要消息的高台,系古代重要军事
喜欢匪王传奇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