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蒙马灯。”
“哦,灯罩坏啦?”
“以前你用鱼皮……”她提起那件旧事。
灯笼铺掌柜忽然想起来,说:“可是鱼皮没有了,小姐,你想换啥材料(质)的呢?”
“当然还是皮的。”
“驴皮也不好弄。”灯笼铺掌柜说出困难,他想到代替鱼皮的也就是驴皮,那年月驴皮用来蒙鼓,跳大神的神汉使用,唱驴皮影戏用它做查子(人物剪影),灯笼铺没做驴皮灯笼。
“我自己带来一块皮子。”大白梨打开布包袱,拿出一张皮放到灯笼铺掌柜面前,说,“用它做灯蒙子(灯罩)吧。”
灯笼铺掌柜拿起那张皮子——薄如蝉翼,布满毛孔……脸色顿然吓得煞白,继而手抖动不停,中风似的吐字,说:“这……这是……什么皮……皮啊!”
“人皮。”
“啊,人……皮!”灯笼铺掌柜成为风中的蜡烛火焰,全身抖动,口吃道,“你……你说人皮?”
“是。”
灯笼铺掌柜从对方泰然自若的神态影响中平静下来,恢复到常态,又问一遍:“用它蒙灯?”
“对,工钱好说。”她说。
钱稳定住了他的心绪,灯笼铺掌柜说:“能!”
他们商谈了价格,约定了取货时间,一项生意谈成。五天后,大白梨取走马灯。
灯笼铺掌柜脱口惊悚四个字:“人皮马灯!”
放在卧室,天天点燃。打铁时点着它,郝大碗不知疲劳地打铁,她侧着脸凝望灯,它比鱼皮灯明亮许多。
“灯有什么看头?”他疑惑道。
“它是灯?”
“马灯。”
在她心里不是一盏灯,是一个人!他永远照耀自己。铁匠郝大碗没法体验她的心情,也觉得灯有些来历,问:“灯蒙子是啥做的?”
“你觉得呢?”
“皮。”
“什么皮?”她问。
郝大碗觉得是皮,什么皮他想到了但不敢确定,从来没听说人皮可以做灯罩,人皮也不能做灯罩。他说:“我猜不到。”
“大胆地想想。”
“莫非是……是人皮?”
“没有莫非,就是!”
人皮?铁匠惊诧。果真是人皮。一个疑问紧接着到来,他问:“谁的?又是怎么扒下来的呀?”
大白梨没对他说是谁,如何扒下来的。她说:“你别问,永远不要想它的来历。”
“我不问。”
“知道是人皮就行啦。”
“反正我能猜出七老八。”他说,意思是七八成。
“你说是谁?”她问。
“你们大柜的……”
“大碗,你知道我当了胡子?”
铁匠的话令她吃惊,他说:“我看见你领绺子守南城门……”
大白梨不得不想一个问题,亮子里还有人知道自己当了胡子,这意味危险,随时都有被官府抓走的可能,国民党占据着县城。她倒是没觉得害怕,忧心以后跟郝大碗的日子难过消停。
五
亮子里一所日本铁路技术人员曾经住的小黄楼里,有一个外界鲜为人知的国民党军统局(保密局)三江督察组,纯牌特务组织,搜寻中共地下党和进步学生,也包括胡子。培植的特务中有一个人——徐大明白,他此时已是保密局三江第二工作站的站长。
“徐站长!”钟表店老板走进来,说。
“噢,请坐。”徐大明白腰里揣着不是八字卦书(测婚姻)而是冰凉的铁器,摇身一变成为特务站长,比媒婆打幺、扬棒。
“你交给我的任务……”钟表店老板说,昔日媒婆徐大明白当上站长,发展一批特务,准特务,为工作站搜集情报。所以钟表店老板这样说,他确实有一个情报献上,“徐站长,我发现一条大鱼。”
“噢?亮子里没水呀?”徐大明白难改以往的油嘴滑舌,“哪来的鱼啊,还是大鱼?”
“比如某个胡子绺子的四梁八柱,算不算大鱼?”
“嗯,赖乎情(本不够,硬往上贴)吧。”他说,保密局三江第二工作站的成绩不突出,正寻找突破之际,钟表店老板送来发现土匪情报,而且还是四梁八柱,逮住人报告上去,当然算成绩,“不解渴,不算大鱼。”
“要是跟国军交过手的胡子呢?”
“那就不同了。”
钟表店老板说:“记得国军第一次来攻打三江城没进来,”他没用失败字眼,“原因是一绺胡子帮助共匪守城……”
“唔?你咋知道?”
“我咋不知道?我认出其中一个人。”钟表店老板得意起来,说,“徐站长记得祁二秧子吧?”
“祁铁匠。”
“他的闺女呢?”
“记得更牢绑。”徐大明白说你知道我早年吃哪晚饭的吧,“我为警察陶局长说媒,嘿,倒霉这件事儿上,我挨了陶奎元一脚踹,”夸张地,“到现在胳拉拜(膝盖)还疼呢!”
钟表店老板不信现在还疼,踹折了腿也疼不了几年,陶奎元都死了几年,鬼话嘛!他说:“她当了胡子。”
“你说的大鱼就是她?哼,小鱼江子吧!”徐大明白从来没把铁匠的女儿放在眼里,多少还是恨她,要是答应那桩婚事,说不定还真借了警察局长的光呢,害得丢了面子还挨了踢,“你说她当了胡子,证据呢?”
“现成!”钟表店老板讲得有根有据,最有力证据是那盏灯。当年大白梨来修马灯,他一眼认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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