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马上要去参加督军的宴会,丁方显得有些沉默。他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墨镜上映出的是微缩的家具。他紧紧地抿着红润的嘴唇,修长的双手交叉着,两个拇指活泼地相互逗弄,思考着这次宴会可能发生的事情。夫人水萍换上石榴红的旗袍,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由于她的皮肤本来白皙,不需要搽粉的,加点口红就把整张脸点靓了。
在出发时,丁方突然对水萍说:“夫人,在当今这种社会,所谓的上流其实就是高级流氓,以夫人的美貌,肯定会引起别人的臆想,说不定会引来祸事,还是在家里待着吧。”
水萍笑道:“上流就是高级流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丁方也笑了:“中国有句老话叫丑妻薄地破棉袄,保证生活能过好。自娶你之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丑妻是宝了。在你不够强大的时候娶俊点的媳妇会遭人惦记,说不定让人家抢了。现在我还不够强大,所以不敢让夫人冒险。”
水萍说:“你自己去我真不放心。”
丁方说:“不会有事的,他们这次请我赴宴,无非是想拉拢我罢了,肯定是好酒、好菜、好话伺候我,不会为难我的。”
他扶了扶礼帽,独自走出院门,发现门外停着一辆黑色鳖盖子车。车门打开,有个军官出来对丁方行了个军礼:“丁先生好,督军让在下前来接您,请您上车。”
丁方笑道:“今天的待遇可够高的。”
这时候,督军袁诚印正与英国领事莫德坐在客厅里谈话。袁诚印身材高大,身着灰色军裤,上身穿洁白的衬衣,就算在高大的老外身边,仍然像羊群里的驴那么显眼。莫德是个大胖子,肚子上像扣着个锅,脖子几乎与下巴平了,鼻子异常的高而钩,头上的黄毛打着卷儿,像用洋黄染过的蒙古羊毛。
督军嗡声嗡气地说:“只要咱们把姓丁的这小子给拉过来,我们就可以策划一系列的赌局,到时候咱们就有钱赚了。”
英国领事莫德说:“早就该这么做。”
袁诚印说:“之前我们让周大年赢得太狠了,外界都把他当成赌坛的神了,这样谁还敢跟他挑战?现在不同了,丁方突然冒出来,被外界传得神乎乎的,大家都期盼他把周大年打败,在这种时候我们策划赌局,是最好的时机。”
正在这时,副官进来:“报告督军,丁先生来了。”
袁诚印站起来:“欢迎欢迎。”
丁方随着副官走进客厅,对甜着脸的袁诚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冷冷地瞅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莫德。袁诚印伸出宽大的手来,握住丁方那修长的小手笑道:“啊哈哈,丁先生,贵客贵客,快快请坐。”随后指着莫德说,“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英国领事莫德先生,他是咱们天津各租界的代表人物。”
莫德并没有起身,坐着伸出手来:“欢迎欢迎。”
丁方摇头说:“我不习惯坐着与别人握手。领事大人,请问你们西方见面时,都是在床上行贴面礼吗?如果你认为可以,我不会介意您坐着跟我握手。不过,我若去使馆拜访您时,您最好在家,而不是只有夫人在家。”
莫德有些尴尬,站起来说:“我的手比身体快了一点点。”
督军袁诚印笑道:“莫先生太胖了,身体慢点是可以原谅的嘛。”
当警卫员上了茶,督军袁诚印用手捋捋两撇胡子问:“丁先生是哪儿人啊?”丁方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叹口气说,“这茶不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噢,督军大人问在下哪儿人是吗?这个不好说了,在下从小跟随父亲奔波,他在北平时,我们就在那儿生活,后来他到了南京,我们全家又搬到了南方了。现在我来到天津,就算我是天津人吧。还有,家父的身世比较复杂,他不愿意谈起他祖籍是哪儿。您看,我今天一高兴说得就多了。”
袁诚印心想,妈的,小小年纪,城府倒挺深的,废话这么多,等于嘛都没说。不过,通过丁方这番话,袁诚印无法不往政府要员身上想。从北京到南京,这比较符合民国政府要员的迁徙路线。看来,外面的传说并非捕风抓影,说不定他丁方就是哪个议员的公子。他接着问:“这个,令尊从事什么工作?”
丁方眯着眼睛,目光掠过莫德的秃头顶,说:“在我的印象中,他很少回家,也很少让我们出去。我曾问父亲,您每天都忙什么?他说,孩子,父亲不是为自己而忙,而是为了信念。我问,啥是信念?他说你长大了就会懂的。可是督军大人,我至今都不懂,他所谓的信念是什么。我母亲曾解释过,你父亲所做的事情,不只为了我们这个家,而是为了中国。”
袁诚印知道丁方在打太极,再问下去也没意义,便笑道:“丁先生,今天叫你来呢是想跟你谈合作的事情。这么说吧,我们应该精诚合作,想出个比较妥善的办法,大家赚点钱。”
丁方摇头说:“在下不只想赚钱。”
袁诚印点头:“我明白,年轻人嘛,还是应该有理想、有信念的嘛,是需要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的嘛。你之所以找周大年挑战,就是想得到赌王的称号,这个没问题。明年呢,租界再次举办赌王大赛,你就是新的赌王了。”
“督军大人这么看重在下,难道不想看看在下的牌技吗?”
莫德叫道:“好,好,我想看看。”
袁诚印招招手,勤务员拿来一副麻将和一盒扑克牌,放到了茶几上。丁方把麻将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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