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太不知足啦!
懒得理你--我挂了啊,我还得去机场接老妈呢。哦,阿姨理疗回来了?不久前章聿得知了老妈的状况,使出了连我这个亲生女儿也快被气死的力度,她联系了一家在北京的权威机构的负责人,将老妈安排了进去--对方院长貌似是章聿第x任前男友,分手理由是她觉得对方过于开朗,(居然对一个治疗抑郁症的专家下这种评论,我真觉得搞不好在她的案件开庭那天,会有许多前男友站出来主动为嫌疑人帮腔……)但好歹是,老妈的症状得到了非常良好的控制,昨天出的院,今天就可以由老爸领着回家了。
对,下午四点的飞机。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去你个大头鬼啊!给我在家待着,好好把律师给你的小抄都背下来!律师不够帅。没劲,提不起兴趣。我倒认识几个特别帅的,有个刚从英国回来的,叫eave,还有一个很年轻,姓班,也特别帅,但人家对你八成没兴趣。都是gay,对吧,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好啦……我真得走了。嗯,那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顺便问候一下阿姨。
我仓促地抓了东西换了衣服出门,难得路上没有堵车,到机场时离老爸老妈的抵达还有一个小时。我先是在各家商店里转了几圈,等回来一看信息牌,居然飞机变成了延误至两个小时后的晚上十点才能降落。我满肚子的宿便就快化成航空公司的logo,在身体里臭气熏天地咆哮。等从厕所出来,百无聊赖的我找了一旁的咖啡馆坐了进去。
除了柜台的位置做了调整,基本上装修没有大的变换,走去看了看目录,新品是薄荷口味的冰饮,以及新出了两款朗姆酒以及菠萝口味的蛋糕。
要了那杯薄荷味饮料之后,我坐到角落的沙发里。
刷手机,翻报纸,看时间刚刚过去了30分钟。
翻报纸,刷手机,时间刚刚过去了35分钟。
我不满地两腿蹬直,在沙发的靠背上倒下去,脖子由支柱上的木刻花纹做着按摩,可惜脑袋一滑就磕得我眼冒金星。让我捂着脑门从凳子上半蹲了下来。
无意的空当里--那是个有着很隐蔽破口的沙发,在坐垫和靠背的接缝中间,藏着一个眼睛似的小口。它就这样静默地看了我一眼,没有丝毫打算隐藏自己的窘迫。我的无言突然被整个机场中的喧哗放大得变了形。脚步里的,推车里的,安检扫描时的嘀嘀嘀里的,手机里的,手提电脑里的,小孩鼾声里的,大人闲聊里的。灯光电流里的,电梯运行里的,咖啡被煮开里的,蛋糕从纸托上剥落里的。笑里的,哭里的,翻书里的。拜拜里的,走了啊里的,给我电话里的,一路顺风里的。我爱你里的。他们都在向我蜂拥却在靠近的一刻,又被什么忽然吹散似的只远远地围绕着我。
我的身体很静,心很静,眼睛和手指都很静。
我一点不作声地,先从外头感觉了一下,包裹在坐垫底部的布料下,有一个长而直的形状,触感很硬。
我坐回了沙发上,然后将手反背在身后。
和当初塞进去时不同,没有了万有引力,我这一次的动作吃力了许多。柜员如果此时将目光转过来,就能看见一个穿着米色单裙的女客人,正在莫名地扭动,她的双手交叉在身后,嘴唇咬在牙齿下,如果不仔细确认,还以为她被无形的绳索捆绑着,正打算从拷问中挣脱。
直到我的指尖以很单薄的接触面积,遇到了那枚指甲刀缀在顶端的水钻。它的多边形棱周也没有遭遇磨损,被我一个好不容易地回收在了食指和中指间。
这把很早很早以前,由我暗中设计的游戏里,被安排在这里的道具,重新回来了。我应该怎么形容呢,勇者在外打遍了全世界的怪物,回到出发时的小村庄,看见最早被自己翻开的宝箱吗。还是更通俗点的时间机器,如果很用力很用力地凝视它,可以得到几秒回到过去的时间。
我将这把稍微泛黄的银白色指甲刀放在膝盖上,今天穿的都已经是属于5月的衣裙了,薄得可以看见一些大致的自己。
我终于能想起来了。它就是我刻在木舟上的记号,无惧时间湍急的流速,没有关系的不用担心我做好记号了就是它它就是路标一定能靠它找回我遗失的宝剑。
就能找回,遗失的宝剑--
等我一点点将自己的膝盖慢慢由降为升,最后完成我的站立,我站在咖啡厅的角落里,背后是宏大的落地玻璃窗,飞机起降成银白的雀鸟,室内的一侧是两组上下电梯,往前是刚刚通过了安检口的人们,还在一边系着皮带,或者踩着鞋跟,同时忙着整理背包拉链,手忙脚乱地往外走。从特产店里出来的人们提着不甚满足的包装袋。十几米外是一排座椅,坐的,侧卧的姿势们奏着荒诞的乐谱。
我居然觉得自己看见了他。
还是他率先看见了我?他是从哪里过来的?电梯上?安检口?商店?还是其实,从之前就在咖啡店的另一头,坐得失去了一些放任。他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居然在我的盲区里站了几分钟。然后呢?他是怎么过来的?将桌面上的手机收到一边,低头的时候也没有完全地低头,大概他也不敢有半分的目光失散吧?他的手在地上找到提包,然后用小腿将座椅朝后顶开一些。
他是在我看向另一边的时候走过来的吗?
如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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