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殿的风很冷,尤其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
她细细抚摸过曾经那些桌椅,抚摸过那书桌上那一排洗干净的墨笔,桌上的印花信笺还未落上墨,写上她想要寄出去的信。
她坐到书桌前,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她初入皇宫的时候。
她轻轻磨墨,看着墨汁慢慢化开,仿佛面前还是当年那个自己,那个充满了灵气和活力的少女,而不是被仇恨拖累到今日枯乏的身体。
沾上墨汁,提笔写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fēng_liú。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江太后缓缓呢喃着最后一句,干涩的眼中泪缓缓落下,落在这无处可寄的信笺上,终是放下了笔,慵懒的靠在了这凳子上,取下身上的玉佩,首饰,发簪,这些都是锦朝皇帝给的,不是长孙鸿宴,不是那个照顾她半生,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她到死都没看明白,原来自己所追求的,都是一场空,她真正想要的,一直都在她身边,只是如今失去了,才知道弥足珍贵。
“太后,皇上来了。”外面有宫女轻声回话。
“请他进来。”江太后第一次觉得面对赵怀琰,是这样的为难,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到死,都做不了任何能帮他的事。
赵怀琰走进来时,看到坐在书桌后的她,首饰尽褪,整个人看起来素净极了,人也安宁极了。这样的她,眼神里才有当年那个母妃特有的宁静。
他缓缓停下脚步,宫女们也都识趣退下了,只留了他们母子在屋里。
江太后抬起湿润的眼睛看着他,轻笑:“琰儿。”
赵怀琰手心微紧,她只在自己年幼时曾这样唤过自己。
他神色依旧冷漠,并不信她会改变心意,淡淡道:“太后唤朕来,所为何事?”
“没事。”
“没事?”
“是。”江太后笑笑,温柔看着他,才发现他的脸,竟好似有好些像自己,尤其是那眼睛,跟自己年轻时一样,只不过他眼里更多了深邃和复杂。
她看着他依旧冷漠的样子,只轻声道:“我就想见见你,可惜祁烨不在,等日后你见了他,替我跟他说一声,母后对不起他。”
赵怀琰手心更紧,没出声。
江太后兀自望着他,想着自己亲手将她本该拥有的东西一样一样扔掉,笑起来,将所有的苦涩都掩饰住。
赵怀琰不习惯看她如此母爱深深的样子,也不喜欢。
“若是太后无事,朕先走了。”说完,转身便朝外而去,却在踏出房门的一刻,听到她略显嘶哑微颤的声音:“琰儿,母后也对不起你。今生不求你原谅,死后……你能原谅母后吗?”
赵怀琰的身形微微停住,原谅?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一身的罪孽,如何能轻易原谅呢?可要说恨,他说不上来,不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恨,可每每想起,四肢百骸都觉得痛。
他一言未发,漠然离去。
江太后看着他的背影,浅浅一笑,眼底是无尽的凄凉,或是这是她最好的结局,最起码,不是死在他的刀下。
她垂眸看着命人从河里打捞上的白玉瓶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终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鸿宴,我来寻你了……
寒风起,吹落树枝上最后一片顽固的黄叶,落在泥土里,终将化作尘埃。
江太后死了的消息,传到赵怀琰和林锦婳耳朵里时,林锦婳毫不意外,赵怀琰却是意外的,他没想到无所不用其极的江太后,居然会亲自了断自己的性命,自傲到自负的她,居然会用服毒自尽的办法来了此一生。
“怀琰。”林锦婳抓住赵怀琰的手,赵怀琰的手心冰冷,他从暖踏上起身来,温柔看着林锦婳:“事情,我交给别人来处置,你好好休息。”
林锦婳看着他眼底藏着的悲伤,知道他是想一个人去发泄一些情绪,并未多说,只乖巧点点头,才道:“怀琰,我会一直陪着你。”
赵怀琰抬手轻抚着她的脸,终是转身而去。
墨雪看着他独自离开,还觉得不大放心:“娘娘,皇上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怀琰不是小孩子了,他会处理好的。而且,他也需要一个人独处。”林锦婳说完,才跟墨雪道:“接下来可要辛苦你了。”
“娘娘放心,奴婢会处置好的,而且……”
“娘娘,奴婢们也会帮忙的。”
墨雪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了齐齐的声音。
林锦婳看去,墨风三人已经换了一身素淡的衣服进来了。
林锦婳浅笑:“往后不可再自称奴婢,而且也不许穿成这样,太后薨逝,你们都是大臣夫人,墨花更是七王妃,你们要穿合乎礼制的丧服来。”林锦婳知道她们的用心,可她们也不能伺候自己一辈子,她们已经嫁做人妇,要顾及的,是自己的小家。
墨风微微咬牙:“奴婢……”
“嗯?再自称奴婢,我就送你们出宫去。”林锦婳故作严肃道。
“可是娘娘,您现在身子不便,身边又只有一个墨雪,怎么够用呢?”墨月不放心道,毕竟以前都是他们几个在伺候的,现在换了人,她们都担心能不能伺候得好,尤其是太后薨逝这等大事。
墨花却是悄悄道:“那娘娘,我们以大臣夫人的身份,能不能帮您?”
林锦婳这才浅笑起来,赞扬的看了她一眼,道:“不能。宫里的事,自有各部处置,你们若是真想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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