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有一个念头闪过:得遇这个女人的青睐,究竟是不是幸事?
不过那只是倏忽闪现的一点遐思罢了,摆在眼下,丝毫没有费心思量的必要。
简丹砂合起眼,安静地靠在车板上。
马车日夜不停地赶路,换了众多马匹,终于到达了徐州。
“徐州有一家农舍,是我们的落脚点。到了那里我们就确定安全无虞了。”
当马车帘掀开,日朗天青,麦浪阵阵,简丹砂的心才同她的脚一般,感到了落地的踏实。
歌辉一拍她的肩头:“可有重生的感觉?”
阳光微微有些刺眼,简丹砂眯了眯眼。屋檐下的大红灯笼轻轻摇摆着,饭菜的香气从屋舍内悠悠飘出。这宁和平实的小院就曾经是她梦想中的家,门口的藩篱编勾着她最喜欢的花纹,在那里养一窝小鸡,在门后种上菊花,冬天出来晒太阳,夏夜出来数星星,平淡、闲适。于她,已弥足珍贵。
可是简丹砂却在梦想的藩篱前停步。
“我只怕才出狼窟,又入虎穴。如果我现在转身,你们会不会拦我?”
歌辉与洛长行都沉默下来,许久,洛长行才道:“不会。可是,这里不仅仅是我们两个。”
曾经他们在碧江岛上不可一世称王称霸,如今再怎么风光能耐也是寄人篱下。简丹砂又岂会不明白,以碧江岛的残兵残将岂能组织起这场救人行动,在王府内出入自如。歌辉说的朋友们必不是寻常人。可是歌辉长行既不愿说他们投靠了什么人,简丹砂也就不问。
歌辉只是说:我的那个朋友,说是要见见你。
平白无故从王府多带走了一个人,这个人还是永嘉王的新夫人,不可能不被过问。可是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见她。歌辉与长行讳莫如深。
这还是一个不能提的人。
洛长行搀扶下的琅天哼唧了一声:“你当我是死的么,会眼睁睁见你进虎穴?大不了再逃亡一次。”
歌辉揽过简丹砂的肩头:“大当家的说得是,这一次有我们在。对不对,长行?”
洛长行也跟着展颜:“当然。”
简丹砂的心头一暖,迈出的步子陡然轻了许多。
吱呀一声,庄子的门被打开。
简丹砂万万没有想到,在歌辉与长行背后的是那个人。
他与梁劭长得很像。他的眉弓比梁劭要高,眼窝还要深些,黑湛湛的眸子不屑遮掩眼中的锋芒,嘴角一勾,把野心和张狂都赤裸裸地坦诚地摆在你面前。而梁劭,眼中的温柔与慵懒藏得很浅,骨子里却比谁都要无情。
他的头发微微带卷,略长于肩膀,不留鬓发,不若梁劭有一头直直的发,卸了白玉簪在床上披散开,比女人还要媚上三分。
他比梁劭还要高些,还要壮实些,负手站起便是睥睨天下的气势。这粗陋的农庄也不能减弱他身上的王者之气。琅天的那点野性、那点不羁在他的面前被比成孩童的稚气。
这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可是就是有种难以言说的相似。他的名字更相像——梁劼。一个吉,一个召,只有半字之差。
毕竟,他是安庆王,当朝的三皇子,梁劭同父异母的弟弟。
简丹砂明白,在这个人面前,任何谎言都会不攻自破,何况这本身就是一个极难圆的故事。
说她被梁劭的花心多情伤透了心,从被劫为人质到主动出走?说她其实是琅天的情人被永嘉王强逼入府,所以与琅天一起逃了出来?在此之前,简丹砂已试着编织了好多个故事。可是到了这个人的面前,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简丹砂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有真相,才能不被揭穿。不过她只讲了真相的后半段。
安庆王露出兴味的表情:“这倒是个颇有趣的故事,他竟会与你定下这样的交易。”
“是的,这只是个故事,一个已结束了的故事。”
“他同你的交易并没有完成,你却卷了交易品逃之夭夭,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么?”
“为什么不?他已然得到了他想要的,有我没我都已不重要。腊八那天,他已然将我视为弃子。这场戏能陪他唱到今天,我想已用光了我这辈子的运气。再不走,连性命也不保,何谈交易,何谈兑现?”简丹砂说得很平静,曾有的怨怼、愤懑、纠结经过数天的思考已经沉淀下来。
“永嘉王可不那么想,他装得与世无争,其实锱铢必较,他显得温柔宽容,其实最是冷血。我和你打个赌,他不会放过你的。”
简丹砂不语,半垂着头沉思着。
“其实你明白的吧。你是聪明人,还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一点你应该已经预见到了。逃离王府的风险并不比留在王府小,安于现状反倒是更好的选择。可是你还是冒险来了,为什么呢?是不是——”安庆王看着简丹砂轻轻扇动羽睫,“除了安危以外,还有什么逼着你待不下去。怕再待下去,失了性命,还失了心。”
简丹砂惊讶地抬起头。
“你不要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有多少女人能抗拒得了他的魅力。他那张俊逸的脸,可以把人迷得天南地北。他温柔起来,可以融了那千年的雪、万年的冰。骨子里透出的邪乎劲又最勾少女的心。你们相处那么多时日,耳鬓厮磨间,就不曾有假戏真做,不曾有过心动迷惑?”
“不曾。”
“你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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