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丹砂感受到整个脖子的热度烫得惊人,不知道究竟是被羞热的多一些,还是被泉水泡热的多一些。
“丹砂,你知道么,这泉水再清澈再干净,也不及你。”
简丹砂已经完全明白了陆子修。他在用她的行动,表达着他的不在意、他的怜爱、他的珍惜。无论当初他误以为她在碧江岛遭到凌辱,还是现在她不清不白地跟了梁邵这么久。
“丹砂,我对你只有歉意、爱意、怜意。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如果你一直在意,一直忘不掉那些,那么就是在一遍遍地提醒我的无能,剜我的伤口,丹砂,你忍心么?”
简丹砂按住陆子修,将手腕探出氤氲的热气:“其实,我没有……”
陆子修怔了怔,握着她的手,在嫣红的守宫砂上来回摩挲。最后仰颈埋在她的臂弯里,微微地发着抖,湿热的手腕上渐渐沾染了点点凉意。
“子修?”简丹砂想要予以安抚,不妨陆子修猛地抬起头,攫住她的双唇,抚上她的腰线,从背后扣住她的手指,十指相交,跟随他的吻反复摩挲交握。
这是陆子修,不是别人。她最后的思考只到这里,脑袋慢慢空荡,只剩下身体的感知。
到最后连身体感知也没有,她好像已与这汤泉,与这水汽,与这山风都融为了一体。她恣意伸展着、翱翔着,也包容着、释放着。最后乘着清风幽幽从天上落下,落在陆子修安定的怀抱里。
世上谁如君惜我,有君方知何如爱。
点水若须涌泉报,君深比海何以还?
梁劭实在料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身陷囹圄,而且一待就是半个多月。
干枯的稻草铺在石板床上,当是被褥。牢房没有窗户、没有蜡烛,只靠走道上那一点微末的灯火,永远分不出白天与黑夜。若不是还有人定时送饭,梁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多久。
原来牢房哪里都一样,天牢的也没有金贵几分。
梁劭从黑暗中醒来,习惯性地摩挲着红玉戒指,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戒指早就被个看管的牢头收了去,说是怕他拿去做了武器,或是以此行贿这里的狱卒,放他逃跑。
武器?逃跑?理由实在荒唐得可笑。显然牢头认定他密谋造反一定坐实得了,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审问的人一bō_bō地来,梁劭才弄清楚自己被冠上谋逆大罪的来龙去脉。
原来继简丹砂的身份造假被揭露后,碧江岛剿匪一事也被有心人挖出,几位要犯被抓捕后竟都没有提审的记录,又发现是梁劭动用关系将琅天带回开封关押后,又偷偷将犯人提走,关入自己的王府,最后又离奇失踪。紧接着牵扯出梁劭私设刑房与密牢的事情,为了什么目的要设?又秘密拷问关押过何人?一边循着这条线往下,一边又继续深入调查碧江岛之事,结果在碧江岛上发现了囤积秘藏的大量兵器,经过审问,碧江岛上负责看管的人乃孟有良麾下的士兵,他们受孟大人之命,严守碧江岛。而这些人无一例都是当日剿灭碧江岛之人。
调查步步深入,线索层层交织,最后勾勒出的便是——梁劭勾结碧江岛上的强盗、抢官员劫贡船、中饱私囊,还私屯兵器、密谋造反。
条条都是重罪。
只是这所谓的步步深入,层层线索是有心之人从中引导、伪造人证物证而来。
“王爷,在你的书房里还被发现了你与孟有良、碧江岛那些人往来的秘密书信,书信的内容透露了官船的行期、路线和押运的货物,指示他们杀人越货,又如何分赃。还有一些是王爷你让他们假借杀人越货,来铲除异己、打压与您不对盘的官员。”
审问的官员列了一长串名单,有些梁劭连听都没听过。
“不知道王爷做何解释?”
没有解释,因为无从解释。
“除此之外,还有王爷你拉拢其他大臣的密函,在王府的库房里也搜出行贿的赃物,包括指骨舍利子、红釉合梅壶、宝甸的金钱回纹盘、深目国的蓝宝石……正好与被劫官船的赃物相吻合,王爷可知道?”
“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些宝物珍贵稀有,是以作为赃物,比起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玉器更难脱手。
“而碧江岛剿匪一事,就完全是演给外头人的戏了,左右都是您的人,所以抓审碧江岛上匪寇的事才会最终不了了之。是也不是?”
“我们进一步追查下去,没想到这线索全断在那位沐安抚使大人身上。他在数月前离奇地被刺客暗杀了,此案至今未破。不是杀人灭口是什么?不知王爷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一连串的逼问,梁劭都不能自圆其说,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他说过最多的话是“从不知道”“本王没有做过”“这你该问他们”。
审问官员的笑一次比一次冷、一次比一次狠,离去时眼神鄙薄中又带着几分得意几分骄矜,分明已将他入罪。梁劭知道他这次是栽惨了。青戈与金蝉随他一起进宫,皆被制伏住,不知关在哪里。他现在是腹背受敌,左右无人。饶是有满腹智谋,关在这天牢里也毫无用处。
然而还是有探望梁劭的人成功地走了进来。他的到来给冰冷黑暗的天牢注入了一道光。身形挺拔但消瘦得有些过分,容貌清俊但已两鬓染霜,烟青色的袍子不像是穿在人的身上,而是套在一竿竹子上飘逸摇摆。走路时的脚步很轻,可是时不时冒出的咳嗽声打破了他给人的安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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