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受人敬仰门庭若市的永嘉王府,如今世人皆避之唯恐不及,不得不走过也是贴着对街的墙根,远远看一眼也觉得森寒。
王府虽还在官兵的监控中,但实际人手已去了大半,该抓的抓了、该搜的搜了,只剩下看管老弱妇孺罢了。
于墨挥站在飞来亭上,向下眺望。
枯荷残水环绕着一丛丛的假山,石径蜿蜒穿过寥落的黄花绿树,飞檐斜挑起霞光,整座王府都安静地沐在最后的暮色之中。于墨挥忍不住贪看几眼,以往最好的时光时不懂得珍惜,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美景萧索,但往后连这份萧索也看不见了。
“我来了。”一声轻吟在背后响起。
于墨挥转过身来,翠娆虽是一身缟素,但袖口与衣襟上绣着细致的青色暗纹,被夕阳染了一身浅浅的嫣红,依然这么柔媚、这么光彩照人。
翠娆起了个话头:“听说你今天带温夫人去探监了。不知道王爷现下如何?”
“他很好。”
“很好?”
“活着就是最好的。坐。”于墨挥指了指石凳,无意继续刚才的话题。他打开桌上的食盒,把碗筷菜碟一一拿出来。
“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而且也从来没有在飞来亭一起吃过。”
“飞来亭是夫人小姐们的地方,哪是下人和外人可以单独享用的。”
于墨挥道:“现在不一样了。”
翠娆弯下眉眼,手指掠了掠头发:“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将军什么事情都找她,王府的事她一人说了算。
她坐下来,与于墨挥面面相对,主动为于墨挥夹菜盛汤,就像他们在家的时候。尽管他们之间没有言语交流,过去他们也是这样,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从前。
用完晚膳,翠娆放下筷子,轻轻叹息:“你的手艺竟那么好了……”
还未待于墨挥开口,她又将话音一转:“不过你本不用亲自动手的,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叫厨房做些更好的,再加些你喜欢的小点心。”
“你认为厨房现在还有心思做么?”
“这与有没有心思没有关系。他们在王府一天,自然要为王府尽到应有的职责。”
“如今王府已经这样了,一旦王爷定罪,就是株连九族,这里也会被查封。”
“所以更该把握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
“值得么?”
两道细细的柳眉蹙起:“什么值不值得。”
于墨挥沉默了一会儿,慢声道:“把库房的钥匙交给我。”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有库房的钥匙?”
“你怎么会没有?”
“我虽然打点府里的事务,可还没资格保管库房的钥匙。库房的钥匙一串在王爷手里,一串在金蝉手里。”
“但你从金蝉手里配了一串来。交给我吧,若是将来被人发现了,你再想让薛太尉安庆王他们救你就难了。”
翠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见于墨挥的眸光还是那么温柔,没有一点恼怒,她便恢复了平静。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她起身挨到于墨挥的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见于墨挥没有挣动,她将自己缩进他的胸膛,如同小鸟倚傍着大树。
“你竟然还那么维护我。你放心。那串钥匙我早就毁了,你以为我会留下来惹祸上身么?”
于墨挥迟疑一下,伸手抚上她的长发,一下接着一下。
翠娆咬着嘴唇,用手抚摸着他的背脊:“你一点也不怪我么?”
“不怪。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才让你不得不亲自去动心思。”
“那你可愿效力于安庆王?安庆王求才若渴,他曾经向我提过你。”
“我今天才见过安庆王,他的好意我已经拒绝了。”
翠娆猛地起身:“我以为你已经想通了,怎么还如此迂腐!王爷下狱你也逃脱不了干系,没了安庆王的帮忙,你即便不坐牢,也逃不了流放!”她越说越激动,“你可有想过我?你流放了我怎么办呢?”
“你有薛太尉,有安庆王,不是么?”
翠娆完全脱离于墨挥的怀抱,眼神变得凄恻幽怨。
“你果然嫌弃我。我,我也是不得已……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你得罪了永嘉王,他已经不相信你,跟着他没有任何前途而言。我是在为你谋取新的出路,可是你……当年我不顾一切跟你私奔,把自己交给你,绝了自己一切的退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失望,我那么地不安,可是你一点也没有顾念到我……”
于墨挥深深地凝望着翠娆,轻轻吐息:“我知道,所以我说了我不怪你负我。”
“你知道?不怪我?呵,你知道什么!我为了鞭策你,一定要你发誓不功成名就绝不迎娶我。我不顾惜自己的名声,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要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就是为了给你压力,让你尽早兑现自己的诺言。可是你呢?你明知梁劭毫无野心,却偏偏投奔他。这中间有多少达官贵人要笼络你,有多少可以飞黄腾达的机会,都被你拒绝。你甘愿做了梁劭五年的幕僚,也不肯谋一官半职。你的心里可真的有我?”
当年她是真的倾倒于于墨挥的才华,又贪恋他俊逸的外表,相信假以时日这个人便能飞黄腾达,带给她荣华与富贵,让她不再受人羞辱,不再受人摆布,只享受到尊敬与荣耀。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她坐着宝马彩车荣归故里,那些曾经欺凌过轻视过她的人都匍匐在她脚边,被她的高贵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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