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叫他“大宁哥哥”,而是一口一个“宁凛”,她从家里的窗台上跳进他的怀里,他带着她从街尾跑到街头,跑过馄饨摊和杂货铺,跑过满街的烟火味,她说宁凛你慢点儿,我腿酸,跟不上你了。
他笑着回头望,说她是头小猪,跑两步就不肯动了。
她脸气得皱巴巴的,他哈哈大笑,弯下腰把她背在背上,踏着夜色送她回家。
这时还是快乐的好日子,再往后,就是遗憾的开端。
他替唐骞挡了一枪,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终于换来了唐骞的赏识。
贺望岐自然记得“他”。
当初唐骞要贺望岐去杀程寄余的爸爸,正巧被一个瘾君子碰上,于是一时兴起就玩了他一把——你们警察不是挺能耐的嘛,我就让你看看,就算知道是我杀的人,替死鬼就放在这儿,你能拿我怎么样。
贺望岐死都没想到那个瘾君子死了,他“弟弟”反而跟着支线混进了他们的团伙,这回还舍命救了唐骞。
他大哥唐骞什么都好,就是老爱弄点假模假式的,一毒品贩子隔三岔五给寺庙捐钱烧香,以慈善机构名义捐款捐物,这搞得就差拉个横幅说自己“盗亦有道”。
贺望岐对宁凛没什么好脸色,他不确定这人知不知道自己“哥哥”的死有他一份,但他疑心病向来很重,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他指着宁凛对唐骞说:“哥,这人绝对有问题,你别信他。”
宁凛躺在病床上,离死就临门一脚然后被拉了回来,还有种冲他笑,说:“你讲这话你不心虚?躺这儿的反正不是你呗,你这么牛你怎么不来死一死?”
贺望岐掏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宁凛的脑袋:“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望歧。”唐骞出声警告。
他站起来,把贺望岐的枪压下,然后坐到宁凛身边,目光充满考究。他笑了一下,问:“小子,为什么救我?”
“混不下去了呗。”宁凛说,“横竖都是个死,我要没死,我救了你你不得感激我,再给我条活路。”
唐骞:“你来问我要活路?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卖什么不是买卖?”
“哦?”唐骞一挑眉,“不怕警察抓你?”
宁凛一扯嘴角,疼得龇牙咧嘴。他喘口气,恨恨道:“他们杀了我哥,不来抓我,我迟早也得去找他们。”
唐骞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在他不说话的这段时间里,贺望岐死死瞪着宁凛,却再也没有动手。
唐骞不让他杀,他不敢杀。
即便在他心里,这人已经和他画上了对立的标记。他讨厌不安定因素,巴不得宁凛现在就消失。
但他哥不准。
半晌,唐骞站了起来。他什么也没表示,只是弯腰拍了拍宁凛的肩膀,说:“你先好好养病。”
贺望岐急道:“哥!”
“好了!”唐骞挥挥手,“等小宁身体好了,我再叫你们私下一起吃个饭。大家都是兄弟,和气生财。”
一句话,尘埃落定。
也预示着有些事,一旦有了开端,就再也无法回头……
“宁凛,宁凛。”
有人在叫他,是谁在叫他?
“宁凛,你怎么了?你醒醒……”
“宁凛……”
“宁凛?”
“宁凛!”
宁凛——宁凛——宁凛!
随着喉头一声低沉的闷哼,他猛地睁开眼。
第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女人,宁凛怔了怔,一时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很久以前在戒毒中心,他毒瘾发作时,每次闭上眼就会看到她站在身前,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看他狰狞的脸,满身的汗,手臂上用刀划的血口子,看他像条狗一样不断喘息挣扎,抗拒体内的渴望。
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对他笑,让他快点回家,她还在等着他,说她的吉他弹得很好听了,学了很多新歌,想唱给他听。
但倘若心情不好,她就会冷漠地瞧着他,鄙夷地说,宁凛你好可怜,你就是个垃圾,没人要的垃圾。你还指望我喜欢你吗,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连基本的人样都没有……
现在她为什么又出现了?
他不是,不是已经戒了吗?
她为什么又出现了?
宁凛心跳得厉害,胸腔像被火烧一样。他着魔似的伸手,指尖摸到了匡语湉的脸颊,而后又像触电一般缩回去。他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再抬头,眼神猝然变得森冷,眉宇间大片的戾气和凶煞难以遮掩。
宁凛说:“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你滚,你给我滚!”
他突然起身,反手抓住匡语湉的手臂,把她一把推倒在床上,然后整个人跨坐上去,死死压制着她。
“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他眼里都是血丝,掐着她脖子的手不断用力,“我已经好了,我恢复了,你别再来了,我已经是个正常人了!”
匡语湉吃痛,瞳孔紧缩的她被宁凛压在身下钳住脖颈,根本无法喘气,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拼命挣扎,不断拍打他的手臂,但这样反而越发刺激他。
宁凛跟头野兽一样红了眼,完全失去理智。他哀求道:“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匡语湉扭着身子双腿乱蹬,却根本动摇不了他分毫。
宁凛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真要把她掐死在床上。
他看起来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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