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亮,那夜间璀璨如星的灯火已尽数熄灭。门前拉客的姑娘们也都没了踪影,只剩几个粗使的小丫鬟在打扫昨夜狂欢后的狼藉。
芙蓉阁的大门敞开,陆陆续续有几位公子和老爷走出,他们或是被姑娘搀扶着,或是独自踉跄着,但都喝得醉醺醺,带着一身酒气。不过从他们脸上带着的表情来看,显然昨夜都玩得十分尽兴。
安盛平勒住缰绳,险些撞倒一个一脸疲惫的醉汉,他端坐于马上,苦笑着摇了摇头。
“宋公子?”
身侧的安广一声低呼,他顺着安广的视线望去,便瞧见那芙蓉阁中走出一人。
和那些疲累的客人们不同,宋慈穿着件赭红色的长衫,正是那喜服的内衬,只是脱了那大红的外套,免得太过招摇。他虽也是一夜未眠,却神采奕奕,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挺拔的身形立于晨光之中,竟叫人有些挪不开眼。
宋慈同样看到了马上的那三人,他朝着安盛平轻轻一笑,而后像是告辞,转过身冲着芙蓉阁的二楼行了个礼。
徐延朔眼尖,注意到那二层的阁楼里闪过一个火红的身影。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却令他心头微微一震。
那身影,无疑便是柳仙仙。
只是,宋慈为何会提前从那柴家出来,又为何会来这芙蓉阁找这位柳姑娘?
难道,他想要向她打探什么消息?
不过,此处不便商议,所有的一切,还需回到董府再做定论。
想到这里,徐延朔的脸上又挂上了几分凝重。他们得到的消息应该都没有自己昨晚看到的令人震惊吧……虽然徐延朔一时间还搞不清楚这之间的联系,但只要有宋慈在,他一定会找出这其中的关系,给大家一个真相。
阳光洒在池塘的白莲上,蝉声阵阵,一片和谐。
院落里,每一处都布置得清雅别致,彰显出主人高雅的品味和与世无争的态度。
这本是个安静惬意的午后,但那紧闭的房门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仿佛是个濒死之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人不知咳了多久,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几度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只靠一口气吊着,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而伴随着那咳嗽声的,还有一个女子声声的哭泣。
许是怕那病危之人担忧,女子的哭声虽痛彻心扉,但声音不大,显然是正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咳嗽声终于慢慢平缓后,屋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您可得赶紧做个打算,若是耽误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说话的是个女子,听起来年纪不大,声音倒还算得上动听。
这话问完,并无人应答,显然那被问话的人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良久,才有个女声柔柔道:“罢了,就依你的意思吧。”这话中透着无奈。
夕阳西下,一个穿着烟粉色罗裙的少女正坐在一处矮篱笆墙外,她看起来十六七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
她的样貌虽算不上出众,但那双眼睛不带丝毫的浊世之气,似刚出生的婴儿那般明亮清澈。
此时路上的行人纷纷赶往家中,因此人来人往,倒也没什么人会驻足注意一个呆坐的少女。而那少女也低着头,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关心的人或事。
可偏偏,她这与世无争的神态吸引了一位年轻的公子。
落日余晖,洒在那公子的肩头,在他柔和的面庞上,化作一缕温柔的浅笑。
“小姑娘,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他声线清亮,说起话来也是一派斯文。此时正低着头,有些宠爱地看着眼前的少女,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孩子,既和蔼又温暖。
少女头也不抬,完全不打算回应。
那公子蹙了蹙眉,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并不在意,仍旧挂着淡淡的笑。
这时,那篱笆墙内传来了一声呼唤。
“酒儿,快回来,该用饭了!”
随着那一声喊,院子里走出一个年约五十,长须白眉的老者。
他身形单薄,甚至有些佝偻,衣着也十分朴素。不曾想,一出门却碰上个陌生的公子正在跟自己那痴女儿说话,顿时提高了警觉,谨慎地看着那公子。
“你是……”
“爹!”
那叫酒儿的少女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站起身,笑盈盈地朝着她爹爹跑了过去。
“酒儿!”
那老者将女儿拉过来,紧张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在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后,这才放了心。
“秦先生。”
令老者感到惊讶的是,那男子竟认识他。
他隐姓埋名多年,在这长乐乡人人都以为他姓关,是个家里有些闲钱,但谈不上富裕的鳏夫。
至于他这本姓,已是多年不曾听人提起过了。
即便是“那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面对他时,也很少会叫到他的名字。而且他也知道,背地里别人都称呼自己为老妖怪。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妖怪。
他有着人的外貌,但他的内心早就迷失了人的本性,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活着也只是可悲地苟延残喘。
“你认错人了。”
老者淡淡回了一句,拉着酒儿转身便要进到院子里去。
“认错?”那年轻公子微微一笑,低声道,“鬼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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