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有天分的医者,而好的医者除了要会用药治病,更要会麻醉。
“你若是想害人,那些药粉的剂量只要稍作调整就能杀人于无形。那些睡过去的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就没了性命……你明明可以这样做,但你没有,所以我相信你本性不坏。”
“不坏?”秦九看着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笑了,笑得很大声,甚至笑出了眼泪,惹得原本埋头吃饭的酒儿也好奇地抬起了头,看着她那相处了三年的“爹爹”。
“我若真的好心,怎会治好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先不说那萧万力,就说那害死不下几百条人命的贪官曾志,还有那臭名远扬的江洋大盗许范,不都是我给医好的!我早就说了,在我秦九眼里,除了钱财,其余什么都不重要!”
“那是以前!”宋慈突地怒喝一声,虽然秦九说自己贪财,为了钱财什么人都可医治,但在宋慈看来,他多少还是有些医者父母心,“我不信在你的妻女遇害后,你还只在乎钱财!若真是那样,你为何要救下酒儿?她无父无母,能给你什么回报!”
良久,老者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慈,心中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话。
“你到底,知道多少实情?”
宋慈也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惋惜,嘴角挂上了一抹苦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什么叫该知道的?而都知道了,又代表什么?
可秦九却因为他这回答笑了,那一刻,他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既然都知道了,那你为何还站在这里?”
“有些事,我始终想不明白。”宋慈不想隐瞒,虽然他猜到了这件事的起因和过程,但有些细节还需当事人来补充,“那一日,我假扮柴峻,与那假冒的方玉婷入了洞房。我想知道她是靠什么方式给受害人下毒的?为什么那些死去的人,脸上会挂着诡异的笑容?”
宋慈曾怀疑过,那“方玉婷”虽没有给他备好酒水,但极有可能将药粉藏在了指甲里,偷偷趁着敬茶之时将手指浸入水中。但他确实喝了那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难道,是那帕子?当时,她掏出了一条手帕,宋慈闻过之后,倒是觉得有些恍惚,那香粉之中似乎带着什么mí_yào。
秦九见他一脸疑惑,不由摇了摇头,“看来,你这洞房洞得还不够啊……”
说到这里,宋慈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女子的脸。
“那女子极妖艳,仰仗着自己的美貌,从不吝惜去和那些被杀之人调情。”秦九说着,冷冷一笑,“那药粉是特制的,被她混在了口脂之中,她行事之时,将那口脂涂抹在唇上,若是有人与她耳鬓厮磨,唇齿相交,自然会染了那药粉在自己口中。到时候,那人便会神志不清,丧失知觉,忘记了疼痛和反抗,任由她摆布。”
“原来如此。”
宋慈皱起眉,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了这一劫。
“另外,还有一事。有什么你就尽管问吧,趁着我还愿意搭理你,不然我若是改了主意,你就休想再从我嘴里套出一个字来。”
“秦先生,”宋慈知道他没有说谎,也不会说谎,“关于那滴血一事,晚生……”
秦九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想问这个,伸出那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下去。
“你可知道,人活在世上,只凭了一口气,或者说是凭了一个念想。”
宋慈不知他要说些什么,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
秦九不等他回答,径自道:“医者不仅要医治人的身体,更重要的是要挽救一个人的心。若有一人将死,你告诉他他已熬不过今晚,那你信不信,他听到这话,不出几个时辰就能死去,更有甚者,当时就会吓破了胆,一命呜呼。可若是换一个方式,你同他说,只要熬过今晚,你便能长命百岁,让他有了希望,就算不能发生奇迹,可总会多活些日子!关于那个人,他伤得太重,这些年调养得也不够好,所以我并没有把握让枯木逢春。我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念想,让他知道自己还有盼头……”
虽然秦九没有点名道姓,但言语间的意思已十分清楚。然而,宋慈听了这话,还是稍显惊异。
“你……你是说……那换心之事,根本就是莫须有?”
秦九笑笑,没有答话。
“可那和尚,他不是……”话未说完,宋慈突然懂了,他看着秦九,突然觉得这一切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那真相竟是如此可悲。
秦九用自认为的善意撒了一个谎,可这个谎,非但没有救人,反而害死了更多的无辜者。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谁又是真正的受害人?一时之间,就连宋慈,也说不清了……
翌日,法源寺。
今日未逢初一十五,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那寺院里却聚满了人。
人群中有老有少,这些人全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起来就算不是乞丐,也都是些穷苦之人。
寺院的大门前摆了一排长桌,桌上摆着几个巨大的笸箩,里面装着的都是些蒸好的馒头和包子,最靠边的地方立着两口大锅,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绿豆粥。
那桌后站着的是一群衣着朴素的家丁和丫鬟,他们井然有序地分发食物,还会发放些铜钱和衣物。
门廊下,远远地站着一位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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