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桌上的一只白玉酒杯,不知为什么,那酒杯周围,也围了几只苍蝇,正嗡嗡地飞着。
无瑕的白玉,杯口印着一抹嫣红,像血一样刺目。那是女人口脂的痕迹。
方玉婷曾用这酒杯喝过酒。
“奇怪,一杯残酒而已,怎么会如此招苍蝇?”安盛平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难道那方玉婷真的是鬼,就连她用过的酒杯,都带着腐朽的气息?
“不对,”宋慈戴上手套,将那酒杯拿起来,放在鼻子旁边闻了闻,“这杯中不仅是酒,还有血。”
“血?”
他这话说完,安盛平和徐延朔都忍不住上前,把鼻子凑过去闻了起来。
那杯中,确实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安盛平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词—茹毛饮血。
看来,方玉婷不光吃人心,连人血都不放过,如此可怕的女人,简直活脱脱的罗刹鬼啊!
一旁的宋慈却并不这样想,他突然想起了岳公子和吴师爷手指上的小洞。
“歃血为盟。”
他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什么?”徐延朔没听清楚,“宋公子你说什么?”
随着线索一条条清晰起来,宋慈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一幕画面—
洞房花烛,穿着大红嫁衣、一脸娇羞的美娇娘央求着新婚的丈夫与自己以鲜血立下誓言。她摘下头上的金簪,扎破两人的手指,血滴落到酒中,两人举杯,饮下了这带着誓言和诅咒的美酒……
“四郎,徐大人,我在那岳公子和吴师爷的手上都发现了硬物刺破的伤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发簪。那两人应该是心甘情
愿地被女鬼哄骗,以血入酒,立誓与她永结同心。”
宋慈这话虽然乍听之下有些离奇,可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况且,那四人死的时候,脸上都还挂着笑……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徐延朔见宋慈分析起案情来颇有些道理,于是忍不住问起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为什么那四人明明被掏了心,可死的时候,脸上却还带着笑容?”
对于这点,宋慈其实早就做好了功课:“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很多毒药都有这种效果。早年我就听闻从西域传来的一种花,好像是叫曼陀罗,花开极美,但却有剧毒,人若是服用了,早期症状是咽干舌燥,瞳仁放大,脉相急促,燥热……时间长了,便会出现幻觉,神志不清,甚至是死亡。”
“宋公子的意思是,那几人都是中了这曼陀罗的花毒?”
宋慈无奈地摇摇头:“学生惭愧,我也没见过那传说中的毒花,所以具体症状还不甚清楚。不过,我细细查了岳公子的尸首,他指尖乌黑,但口中却没有异味,如果真的是中毒,那毒素应不是从嘴里进入身体的。”
“难道那簪子不仅仅是为了扎破手指滴血,而且,”安盛平一手抱肩,一手摸着下巴,沉思道,“还有毒?”
宋慈苦笑下,没有回答,虽然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还不能妄下判断。
三人不再多说,一起将这房间里里外外又搜索了一遍。因为徐延朔之前曾来检查过一次,所以这次并没有再发现什么其他的疑点。出了房间,宋天福还一直在外面候着,这人虽然憨直,但规矩
也是懂的,知道没有吩咐,不能进去给三位大人添乱。
安盛平对他印象还不错,只是不知为何,宋天福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染了病……
宋慈心细,似乎想到了什么,特意去找了张草纸,让那宋天福再打喷嚏时接在草纸上。
只等了没一会儿,他果然又打了一个喷嚏。
打开草纸,黏稠但并不浑浊的鼻涕中混着一些小黑点。“这、这是什么?”
安盛平虽觉得有些脏,可仍旧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宋慈却朝宋天福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大哥,麻烦您找个地方坐下,让我看看你的鼻子。”
“看小人的鼻子?那怎么敢当!”宋天福羞赧地搔了搔头。“请了,”宋慈笑了,“我看完以后,保证药到病除,再也不会打
喷嚏了!”
“嘿嘿,那敢情好!”
说完,宋天福在花坛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扬起头,把鼻孔朝天,让宋慈查看。
宋慈用草纸垫着,又从一个装了各式刀具的布包里,取出一把掏耳勺一般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探进宋天福的鼻孔里,轻轻拨了拨。
即刻,便有些黑色的粉末从他鼻孔中掉出来,掉在了纸上。“四郎,徐大人,你们看!”
宋慈难掩眼中的兴奋,就连声音也提高了几度,现在他已经完全可以证明一件事了。
这不是鬼作祟,而是人在捣鬼!
“这粉末就是岳府上下家丁护院全部昏过去的原因!此案必是
有人装神弄鬼,假借十年前故去的方家小姐之名,犯下了这四起命案!”
他虽没有解释,但安盛平和徐延朔都是脑筋灵活的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鬼干的,那把棺材放进岳家,何必再翻墙出去?鬼怪不是应该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才对吗?
还有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不论是受害人本身,还是那些昏倒的家属,都是被人用了药物所致。鬼有妖法,自然是不可能用什么毒药来害人的,能用毒药的,只能是人。而且,还是群装神弄鬼、毁人名节、害人性命的万恶之人!
正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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