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天了。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醒,旁人看了,甚至不知她是死是活。
夜非辰看着她,神色复杂。
他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从一开始,他就该带他们一家三口一起离开南漳村,要是楚家人没找到她们,或许就不会出现今日这事。
若没有楚家人,他们一家三口应该在哪个小地方过着平静又幸福的生活。
他早就明白,京城这个地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他自己生存下来尚且艰难,更何况魏氏母女。
魏氏早在十几年前的变故里成了疯子,她的世界里只剩丈夫和女儿,丈夫在她面前被杀,她就硬生生地被吓好了。
他不清楚这母女二人在楚家受了多大的罪,才能在楚家活到现在。只是京城,终究是不一样的。
上位者掌握着生杀大权,他想做的事,若是违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魏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脆弱母亲,只能用自己的命,来换女儿自由安稳的一生。
她死了,女儿就要给她守孝,不能再嫁了。
她能保女儿三年安稳。
这便够了。
夜非辰叹了口气,眉头紧皱,看着床上的人。
“魏安然,我今日来,不是劝你醒来对抗这个世界的。我只想告诉你,你母亲如今孤零零的躺在楚家的灵堂里,没有亲人给她守孝,也没有人去给她送行,只剩几个下人,到点了哭几嗓子,烧点纸钱,有几人是真心的,谁也说不清楚。她一辈子过得太苦了,你就忍心让她这么走?”
那日,夜非辰刚上了马,还没出杭州城的地界,就听到了这一噩耗,他一路快马加鞭,跑死了两匹马才匆匆赶回来。这一路,他很少停下,几乎滴水未进,滴米未进,嗓子喑哑,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浸了血。
“你想随她一起去,倒也无妨,死了多轻松,再不为凡尘的俗事扰身,不必为家国大恨的事情呕心沥血。只需坐着船,过了忘川河,一碗孟婆汤下了肚,上一世的恩怨是非一笔勾销,下一世的苦难,就等下一世再说吧。”
夜非辰顿了顿,勾起唇角,“谁不想死,我还想死呢。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天天想的就是这件事,怎么能躲过竹虚,自己一刀了断了反而轻松自在。可是每当我找到时机,把刀架在脖子上时,我就后悔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后悔吗?”
魏安然躺在床上,灵魂却飘飘荡荡的悬在半空,她把夜非辰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却一个字也不想听。
要不是灵魂无手,她现在只想把耳朵捂起来,什么都不听。
她颇为阴狠地想,夜非辰,你的家国大恨,你的抉择,与我何干?
但是,越不想听,她却觉得那沁了血的声音直往自己耳朵里钻。
“因为我知道,我这条命,不是自己的。”
夜非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床上的人,一字一句地说给床上的人听。
“我这条命,是我母亲给的,是我外公,我的舅舅,还有回鹘战士和全族人的性命换回来的。他们为了我丧命,为我牺牲,有暮年的老人,有牙牙学语的孩子,我这条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所以我无权,也无法选择放弃。”
魏安然的眼皮,轻轻地跳了一下。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就算是这条路直通黄泉,是惨死的结果,我也得拼尽全力的走到最后,一刻也不能松懈。因为,回鹘万人的亡魂,正在天上看着我呢,他们还在等我报仇。你可知道,我大舅舅是怎么死的?他站在敌军围成的阵法中,身中数刀而屹立不倒,直到血流干,流尽了,也不曾把手中握着的那柄刀放下,甚至没有人能把刀从他手中夺过。直到最后,为首的将领割下他的头颅,砍下他的右掌……那柄刀是我回鹘的象征,是我回鹘王的象征,刀在人在,刀亡人亡,他流尽最后一滴血,都要握着那柄刀,只要刀在,回鹘永生。他是回鹘的英雄。”
夜非辰没有流一滴泪,但周身笼罩着化不开的悲痛。
“而你母亲她……”
夜非辰看着她,目光陡然变暖。
“你母亲她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命,却是给你换了三年的自由,你这条命,是她当年给的,也是如今续的,她为了你活下去,连命都能舍弃,你又怎么能践踏她的一片心意?魏安然,你这条命,如今也不是你自己的了。你母亲,你爹,你外祖,你的舅舅们,都在天上看着你,你有什么资格放弃这条命呢?”
魏安然的眼角,潸然滑下两行泪来,原本紧皱的眉头,此时也有了舒展。
夜非辰看着她柔软下来的神色,心里微松,看着那滴泪,他抬了抬手,又放了回去。
看了片刻,他轻笑一声,缓缓说道:“魏安然,我放了样东西在你枕边,你醒来后看一下。若是你连死都不怕,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说完,他轻笑两声,转身走了出去。
只是周身,却萦绕着说不出的孤寂。
——
夜非辰刚出了房间,就被人团团围住。
“怎么样,她醒了没有?”竹虚问道。
夜非辰笑了笑,道:“没事,她会醒过来的,我们先回去。”
他受皇命下江南,回京后却先来了段府,没有回王府休沐,没有回宫述职,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不光自己受罚,连魏安然都逃不过。
竹虚却没有动作,只说:“你先回,我……”
“你想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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