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止坐了许久,最终拿起手机拨给了齐卿卿。
“你在哪儿?”
“上课。”
“周围很安静。”
“大家在做作业……”
“说话有轻微回音,证明你所在的地方隔音很好,或者比较空旷。应该是大课室或者琴房。”
“……”
正坐在琴房拉空弦的齐卿卿简直怀疑温行止查看了天眼系统,她才说了不到十个字就被洞穿了一切。
温行止刚刷卡走进地铁站内,朝着熟悉的方向下扶梯,道:“落日会用猫砂了。我们谈谈。”
齐卿卿没弄明白这两句话之间什么关系,但他这语气活像要谈离婚后孩子赡养费的老父亲,吓得她一口回绝:“赡养费我可以出,但是不谈。”
“什么赡养费?你都不问问我想谈什么吗?”
“我就是不想知道你要谈什么……”
“这就证明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预设的答案,而你没有把握能够承受它。”
“鸵鸟齐”噎了噎,老实地承认:“我确实不能。”
“所以,你在怕什么?”
“怕忽然得到的东西,也会忽然间就失去。”
地铁进站了,他听着呼啸而来的风声,等一切都稍微安静了才再次开口:“说直接点。”
齐卿卿纠结片刻,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开口了:“刚在一起时没敢问……为什么你会答应做我男朋友?”
温行止上车,地铁直直地驶出去,他静静地看着漆黑的窗外:“我拒绝了那么多女孩儿,偏偏答应了你。你觉得呢?”
我觉得,也许是因为我出现的节点刚刚好,也许是我表现得太过于喜欢你,而你又太温柔不知道怎么拒绝。
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齐卿卿摇摇脑袋,把不好的想法统统从脑海中摇走,即便是一开始不喜欢也不要紧——“那到了现在,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到站了,温行止抬眼看不停闪烁的绿灯,举着手机缓缓地跟随人流下车。踏上出口扶梯时,他看见地标上写着这座城市的名字,它原本不在他那样漫长的人生规划当中,但是有个人的出现轻而易举地就改变了这一切。
他仍是无奈地叹气。
“傻瓜……”
不是一点点,是非常非常喜欢你啊。
2)
那通电话最终以齐卿卿乖乖报出坐标为结束,她最终是什么都没问到,反而傻乎乎地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都说给温行止听了。
叹了一口气,她收好手机去翻乐谱,刚刚看完一遍音阶,现在该开始练乐曲了。
温行止推开琴房的木门时,齐卿卿正好在拉巴赫g大调,是研学营开幕式上她独奏的那首。
齐卿卿还是那个第一次见就觉得干干净净的小女孩,微风拂过,她眉眼低垂,琴声里是雨后留下的深渊的映照。她从来没有所见的那么简单,当然,也远没有想象中的复杂。
他踱步至齐卿卿身前,她拉完最后一个音节后,仰着脑袋看他。
“拉得很好。”他淡淡地评价一句。巴赫的六组无伴奏组曲是无伴奏乐曲中最著名的典范,在音乐结构、艺术魅力和思想深度上都举世无双,被誉为演奏家的技巧与修养的试金石。
齐卿卿微笑,直入主题:“你想和我谈什么?”
温行止伸出手来碰她的琴,细长的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琴把上的a弦,在微响的音调中说:“想听你说说,关于它的故事。”
她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我和它能有什么故事啊?一个普普通通的琴手……”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天才。”
“我算什么天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永远不可能像你这样,二十四岁就当上世界顶尖大学的教授,前途无可限量。那些出身寒门、资质平平,奋斗到三四十岁才勉强混得一个能吃饭的职位的人,他们才有可能是未来的我。那些我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赋,只能支撑我成为一个普通人。”
她越说情绪便越低落,像是只被人戳中旧伤口的小兽,无所谓的语气中藏着哀哀的求救。
温行止不语,只沉默地站在齐卿卿的身侧,细长的手指轻轻帮她把散落的发别到耳朵后面。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弥漫出的一种奇特的温柔,不加掩饰,让她感觉到无限的心安。
他低低地说:“可我真的觉得,刚才那首巴赫拉得很好。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齐卿卿低眸去看把位上的琴弦,她知道温行止为什么而来了,也知道原来自己一再地退避,对他来说是一种代表不信任的伤害。
决定开口原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年少气盛的时候,最不喜欢练巴赫无伴奏曲。因为它创作者用的是415赫兹的巴洛克标准音,我的老师也总喜欢让我调到标准的巴洛克音高来演奏。但我每次尝试之后,都觉得是一场大灾难。”
厌恶标准桎梏,很小就有了自己的独到见解,对天赋流的选手来说是常见的事。温行止静静地想着,接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我躲起来偷偷练,有一套自己喜欢的音高和指法,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直到十七岁之后的某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我隔了很长时间没有碰大提琴,再试着拉这首曲子的时候,我发现我再也找不回属于我的音高了。412赫兹也好413赫兹也罢,普通指法也好巴洛克演奏法也罢,我都听不出什么差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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