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没有下人,她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侧头眯眼望过去,“你,你...”
“嬷嬷,我,我没走,我看过书上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躲在外面几步远的杂草堆里,眼睁睁看发生的这一切,无能为力。
男孩蹲下来,扶起她,哑声道:“嬷嬷,你也是因为我而死,对么。”
折磨了孩子整个幼年时期的问题,他不合时宜地在此时问出口,夹杂童声哭腔,“嬷嬷,是我,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为什么,她们都要为了他死呢。
“不,不是的。”
荀嬷嬷眼眶湿热,她抬起手想摸他的脸,但她太累了,所以便抓住他的手,“你,什么,什么都没错,所以,好,好活下去,不要替,替我和你母妃,报,报仇。”
男孩紧抿着唇,流泪摇头。
荀嬷嬷摩挲他瘦削的手腕,“桌上的甜,甜烙饼吃了,还有,往后,不要对任何人,心软,心软是要人命的。”
男孩哭着说,“是,我记住了,心软,会要人命的。”
嬷嬷就是对他心软了,所以她才会死。
荀嬷嬷吃力地将左手的刀片递给他,“最,最后帮嬷嬷一个忙,好吗。”
“嗯。”
荀嬷嬷指着腰下的模糊血肉,“太,太痛了,让我早些,去见你母妃吧,你以后独自,宫里,总归要学着杀人,就,就先拿我练,练。”
七皇子左眼的药效过了,他的异色瞳映出面前陪伴了他八年的亲人。
在她的期待下,他抬起手,对准她心口的位置,泪水模糊他的视线,刀落下,嬷嬷闷哼一声,瞬间断了气息。
孩童沾了血的手,晃晃悠悠站起,抓起桌上的甜饼,坐回尸体旁认真地吃。
他每一口都吃的很仔细,吃到最后,
“嬷嬷,你骗我。”
饼子一点都不甜,咸腥的呛人,他再也不要吃了。
...
荀嬷嬷走了半个月,冷宫里只剩下七皇子一个人。
他最近时常去西花园的柳荫湖,那里不常有宫女,他想静一静,毕竟那天是他第一次‘杀’人。
坐在柳树下,七皇子听到远处的动静,抬眸看过去,浩浩荡荡队伍之中的辇架上,皇帝穿着明黄色的衮服,怀里坐的是朱色锦袍的太子殿下。
符璟桓被他的父皇轻抛再接住,循环玩耍数个来回,发出咯吱咯吱的愉快笑声。
他们三人同处一副画面,同样的父子身份,却仿佛割裂般的,分成了两块。
符淮安正陪四岁的符璟桓逗趣,辇架经过符栾时稍停,他心情蓦地一沉,“小七,你怎么在这。”
七皇子站起来行礼,“臣弟来看湖。”
符淮安稍微停留视线,就能看到他肖似穆霓云的侧脸,他的心情复杂,按月份这该是他的儿子,可是,谁知道呢。
最清楚的人已经死了。
他当初送穆霓云进宫是要她给先帝下毒,而不是要她替先帝诞育子嗣,那么眼前的,到底是不是他的血脉。
不断的疑问,让他没有完全动下杀机。
符淮安在回忆,他怀里的符璟桓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告状道:“对了父皇,他在文华殿,不肯跪我。”
“哦,是么。”
符淮安看向七皇子,“小七,你为何不跪。”
“虽然你是太子的小皇叔,但尊卑有别,你难道还以为你比桓儿高贵么。”
七皇子愣愣地盯着皇上,他依旧不动,两边侍卫得到指令,走上前架起他,朝他膝窝一踢,他无法控制地向前扑倒在地。
“符栾,你记住,皇上和太子,你都必须臣服。”
符璟桓得意地复述,“听到我父皇说的话了么,你要对我臣服。”
符栾撑起手臂,看看自己沾满污脏的衣袍,再仰头看向对面衣冠楚楚的父子俩,他许多的不解情绪,在这一刻莫名得到了释放。
他忽地扯起嘴角,“陛下说得对,臣弟知错。”
符淮安看到他的笑容,十分不喜,赏玩的性子彻底没了,继而甩袖挥手,辇架的大部队簇拥离开。
符栾伏地起身,拍拍身上的脏污,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迫切地想要活下去。
总有一天,他会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然后,不会再对任何人,服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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