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知了叫得正欢,又是一年盛夏。
好在不似三年前的那场大旱,热的也算寻常。
眼看那群顽皮孩子,散了学后便跟一群活蹦乱跳的大小虾米似的,跳进庵后的小溪中打起水仗消暑,虞氏也只高声叫骂几句,提醒他们别滑了脚摔着,倒也不怎么管。
那小溪清浅,最深处也不过没过孩子膝盖,水流不急,实在不必太过担心。
转头进屋,却见女儿上官穗,正拿着明晃晃的葱绿绣线,补一件白色衣裳,显然心不在焉。
虞氏知她心事,顿时皱眉,“多大点事啊?你要回去就回去,不回去就留下。成天这么纠结来纠结去的,竟是比你弟弟考个秀才都难!”
屋舍窄小,说话原就瞒不住人,正好上官敖拎着一篮洗得白白净净的香瓜过来,自还啃着一只,探头道,“怎么又扯上我了?”
虞氏讥笑,“难道我说错了?这都考几回了,还没中呢。当心回头你教的孩子们都考中了,你还没中,那才是丢人丢大发了。”
上官敖嘻嘻笑着,将瓜递上,“那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好事儿。母亲,吃瓜,地里新鲜摘的,可甜呢。”
他从前在嫡母跟前,就跟避猫鼠儿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如今来了乡下几年,大概是被淳朴乡野的民风所染,倒是俱都舒展开来,相处得更加融洽自在。
虞氏也不象从前在城里当太太那般讲究,横竖一把年纪了,也能随心所欲,少守些规矩,豪爽的直接上手,拿起只香瓜就啃。一面啃,还一面往外走。
“我还是得出去看着那些猴崽子,一个个的,一眼不见就要上天呢。”
上官敖也没空久留。
他给这些孤儿和邻村孩子们上的课结束了,自己还得去找夫子读书,争取考秀才呢。
虽嘴上不在意,可心里还真怕被比下去。
且如今这般上进还不同于从前被家里长辈逼着读书,是自己想要上进,自然就越发努力。
“姐你也歇歇,别老做针线,仔细眼睛酸,记着吃瓜啊。姐夫那儿,你想回就回呗,真别担心我们。”
上官穗原想找个人聊聊,不想一下走了精光。
只得高声提醒了句,“你也给先生家带几个瓜啊。”
上官敖摆手答应“知道了”,人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穗也彻底没了做针线的心思。
单手托腮,看着窗外院子里爬上来的一朵南瓜藤上的黄花,心思纠结。
三年时光,怎么倏忽就过了?
想想三年前自己闯下的大祸,上官穗都觉得跟场梦似的。
她当时是怎样的鬼迷心窍,才闹得那样不堪?
也亏得许惜颜作主,将她送到乡下庵堂,清清静静过了三年,才让她真正想明白自己犯下多大的过错。
可越是想得明白,上官穗就越发羞愧。
她成日种瓜种菜,缝补衣裳,照顾孤寡老人和孩子,不是操心这个村的桥塌了,就是那个村谁家又遭了灾,简直没一刻停下。
可饶是如此,每当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想起从前种种,还是时常悔恨交加,泪湿枕畔。
不过她命好,真真嫁了个好人家。
婆婆萧氏,还有丈夫尉迟均早都跟她说了,三年约满后她若想回家,欢迎。想留下正式修行,也随她的意。
就连被她害得终身残疾的儿子,也来信跟她说,不管她最后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尊重她,也会永远孝顺她。
遥想着身在远方的儿子,上官穗眼眶湿润,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骄傲。
尉迟钦自打旧年上了京城,可是开了眼界。在京城呆了大半年之后,他便决心跟许桓那般,出门游历去了。
这也是守孝种地,种出来的自信呢。
这一路,他见识过江南的烟雨小桥,观过东海的波澜壮阔,在绝顶上看到绝美的瀑布云海,也体验过千里江陵的浩浩汤汤……
这些经验,他都写在一封封的书信里,跟母亲上官穗分享了。
而最新消息是,尉迟钦在某次大雨滂沱的路上,好心帮助一位淋着雨的老人家,不想竟是位德高望重,致仕还乡的老大人。
老大人闲来无事,就爱打扮成乡下老农的模样,出去钓个鱼蹓个弯,谁想就被大雨困在半路上了呢?
因为衣着寒酸,也无人搭理,只有好心的尉迟钦肯停下帮了他。
不顾自己的瘸腿,硬让老人上了马,在大风大雨里颠簸着走了一路中,滚了一身泥巴,却把老人好端端送回了家。
要不是遇到他,以老大人这般岁数,可真是够呛。最起码,大病一场是跑不掉的。
而尉迟钦做完好事还不留名。
眼见老人家世不俗,他也不图回报,留个化名就悄悄走啦。
谁知被精明老辣的老大人一眼看穿,硬是派人截了回来。后打听出底细,知道是金光侯的侄儿,老大人便动起了结亲的心思。
倒不是攀附权贵什么的,人家家世不俗,也不稀罕这些。老大人只看着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他看中了尉迟钦的人品。
肯怜恤老迈贫穷之人,也不居恩图报。虽身有残疾,仍是胸襟广阔,愿意周游四方,不拿自己当废人,自信自强,这便是个十足的好男儿了。
故此,老大人愿拿出结亲的,还是他家正枝嫡出的孙女儿。
至于瘸了条腿算什么?
不能做官又如何?
天底下男子汉大丈夫,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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