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这些繁复的礼节,洛翊宸竟要一丝不苟的逐一完成。可她哪里来的家人,他们早就死在了他的手上不是吗?
熙和仿佛在看一场闹剧,剧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尽心尽力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他们小心翼翼地,好像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演砸了这场荒诞的闹剧。
而这所有的人中,最悲哀的,还是她和洛翊宸。
因为他们俩个,表演得最为卖力!
大婚那日,熙和穿着素白的中衣,在镜子前坐了许久许久。
眼前便是红得耀眼的礼服,花纹繁复,纠纠缠缠仿佛永远都没有个尽头。
而华丽的凤冠的正中,一颗硕大的珍珠反射着晨曦的光芒,将熹微的光影投射在熙和的手边,微微颤动着,仿佛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敢与人诉说。
这是产自东虞的明珠呢。
熙和伸手摸了摸那颗冰凉的珠子,唇角扯出一抹同样冰凉的笑意。
当初的她,傻的可怜可悲又可恨,可如今的洛翊宸,又能比她好到了哪里去呢?不是什么样的伤痕都可以弥补,也不是所有的爱恨情仇,可以因为忏悔便能化解。
不过这场命中注定的婚礼,她决定陪着洛翊宸好好走完。熙和终于站起身,扬手披上了鲜红的嫁衣。
冗长的婚礼终于在深夜结束,熙和坐在昭阳宫大红的喜床上,静静地看着洛翊宸将盖头一点一点慢慢掀开来。
眼前依旧是鲜红的一片,眼前挂着喜气洋洋的“百子帐”,铺上放着厚厚的“百子被”,熙和环视一圈,满室的喜气刺痛了她的双眼,心里便越发觉得讽刺。
百子千孙?即便这一个也是老天垂怜了!
侍立一旁的女官将合卺酒奉上来,口中的吉祥话喃喃不绝。后面还有一长串复杂的仪式,洛翊宸有些无力的将盖头放在一边,扬手让屋子里的人全部退了出去。
“喝合卺酒吧。“他慢慢将酒递到熙和手中。
熙和接过来,却笑着抚摸了一下小腹:“陛下,臣妾身怀有孕,不宜饮酒,这合卺酒,不如陛下替臣妾喝了吧。”
戏可以陪着他演,但想要生同衾死同椁,呵,痴心妄想。
这合卺酒,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他喝下去的。
洛翊宸手中的酒晃了晃,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慢慢将两盏酒倒在一起,一饮而尽。寓意吉祥的两半瓠瓜掉落到地上,打着旋滑开来,分隔得那么远。
他看得心中一阵刺痛,许久才抬眼看向熙和。
她得小腹依然平坦,洛翊宸将手慢慢放在她的小腹上,极小心地将耳朵贴了上去。
熙和立即笑着将他一推,轻声打趣道:“陛下也太心急了些,胎儿还不足三个月,怎么可能听得到什么?”
“是啊。”洛翊宸闻言落寞一笑,吃力地直起身来,仿佛累极了,可他还是舍不得将手从熙和的肚子上移开。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轻轻呢喃道:“这个孩子,你一定会好好护他周全的,对吗?”说着说着,洛翊宸的手就那么无力地滑了下去。
近来他说话越发没个章法,总是没头没脑地就冒出一句话来。
熙和只当毫无所觉,笑着握住他的手,满脸疑惑道:“臣妾当然会护好自己的骨肉,陛下您在担心什么呢?”
洛翊宸却摇了摇头,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抱得紧紧的,再没有说什么。
宁朝惠帝九年夏,身体向来康健的宁朝大皇,竟因一场偶感的风寒,缠绵病榻,一发不可收拾。
这病来得十分蹊跷,御医们似乎集体隐瞒了什么,神情怪异,可却依旧有模有样地侍奉着汤药。
然而无论多少药石用下去,洛翊宸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最后终是卧床不起,不再上朝。
日子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熙和细致入微的照顾着他。这样日日相对,即便是沉默无言,洛翊宸也觉得十分欢喜。
熙和开始变的不爱说话,有时候她会坐在洛翊宸的身边,拿着以前他们经常看的书,陪着他一页一页慢慢翻看。有时候会陪他下棋,为他烹茶。
但每天雷打不动的,却是调香。每一日熙和都会仔仔细细地调好一炉香,放在案上燃着。
香烟袅袅,洛翊宸的眸子越发灰暗。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生命正在他的体内流逝,就像这一炉香一样,生息渐渐地化为了灰烬……
他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到无法呼吸,咳到大口大口的血从口鼻中涌出。曾经那样风神俊朗的一个人,如今狼狈得让人不忍直视,高大的身形,也枯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可孩子的月份却一天比一天大起来,洛翊宸总是盯着熙和的肚子,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他看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一错眼便会不翼而飞。
那双凌厉的凤眼,如今只剩下了黯然和小心
熙和冷眼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他可笑可悲。
即便是当初的那个孩子,她也从未将它当作赌注。而如今,上天再一次给了她做母亲的机会,她又怎会让孩子再有任何闪失?
她的仇人,她向来认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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