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深秋,宁朝的国土上,落英缤纷,满目萧瑟。
宁朝大皇已然药石无灵,举国上下一片沉肃之际,熙和终于要临盆了。
洛翊宸一直守在她的床边,虽然他现在连保持清醒都十分困难,但是从清晨她阵痛开始,他便一直凝视着熙和。
屋内站满了人,御医分成两拨,一拨为洛翊宸施药扎针,力保他能清醒无虞,一拨在熙和身边,全程为她们母子保驾护航。
可这么多人守着,熙和却仍旧觉得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腹内的抽痛渐渐加剧,她却一声都不敢哼出来。
眼前总有人影在晃动,她忘不了临死前的那一幕幕场景。闪烁的银针,狰狞的面孔,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血色,深夜婴孩凄厉的哭声……
她分不清这到底是幻觉还是在又一次真实上演,熙和苍白得像鬼一样,冷汗一层层浸湿了衣服被褥。
可侍女们但凡想要上前为她擦洗,她都会恐惧得发着抖,嘶哑着嗓子不许她们靠近半步。
洛翊宸看在眼里,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拼命握住她的手,一遍一遍,轻声低语——
“熙儿……你希望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你瞧,我这么粗心,竟从未问过你这个问题……”
“我想了好多名字,你听听看你喜欢哪个名字好不好?”
“如果是个女孩,我希望她能娇憨明媚,无忧无虑,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所以,咱们便叫她曦月好不好?“
“曦月,如朝阳,如明月,是咱们宁朝的掌上明珠……”
“如果是个男孩……”
洛翊宸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血溢出来,滴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滚烫滚烫……
熙和的泪水混合着剧烈的痛楚,淹没了她的世界!
洛翊宸,如果可以,她宁可自己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她好恨!她好痛!
可她说不出,这些话她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她只能声嘶力竭地尖叫,歇斯底里地哭喊,她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身体中的仇恨通通宣泄出去!
皇帝吐血不止,皇后状如疯癫。在场所有的人都吓得头皮发麻,却没有一个人敢有丝毫的懈怠。
汤药,热水,太医和侍女们流水般进进出出,宁朝最顶端的两个人如今全都命悬一线,众人只觉整个世界都晦暗无光,所有人的喉咙都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牢牢扼住,喘息不得!
整整一日一夜,当天边的晨曦渐渐露出一缕霞光,那个被无数人期盼了许久的婴孩,终于呱呱坠地!
“恭喜帝后喜得龙子!”
娇嫩如花蕊般的婴孩被抱到床前,洛翊宸苍白得像个纸人一样,却强撑着身子将孩子抱了过来。
“熙儿,咱们的孩子,是个男孩……”他搂着孩子无力地躺下来,紧贴着熙和身侧,满心满眼的笑,笑得泪水好像决堤一般,一滴一滴,落了孩子满头满脸。
“如果是个男孩,朕希望他能永远活在阳光下,旭日清朗,惠风和畅。所以,太子的名字,便叫旭和吧。”
出生即为太子,这个犹自啼哭的婴孩,还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荣耀。
众人齐齐跪伏在地,向着宁朝的权力之巅顶礼膜拜……
生产之后,熙和再也不肯与洛翊宸说话。如此沉默数日,洛翊宸搬去了暖香坞。只是他搬走那日,熙和却把那些他非要带走的香粉悉数丢进了院里的寒池中。
洛翊宸笑了笑,面对如此僭越的举动,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熙和自始至终没有什么表情,可罗总管作为一个旁观者,都从洛翊宸的笑容里,莫名觉出了酸楚和凄凉。
明明是那样的两个神仙眷侣,为何突然就不对了呢?
罗总管暗暗摇了摇头,有些想不明白。
但熙和与洛翊宸,又何尝想明白过呢……
太子出生,举国同庆。
这场盛大的欢庆足足持续了一个月,朝野上下,仿佛所有人都忘了,他们的大皇已然病入膏肓……
偌大的皇城,寒风萧瑟呜咽,城墙外的欢庆之声透不进这厚重的城池半分。洛翊宸再不肯用药,只是每日望着暖香坞中的寒梅一点一点盛放,一滴一滴,等着光阴慢慢消逝。
初雪降临的那天,太子旭和出生足足一月。
宁朝为太子举行的狂欢,迎来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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