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者,骨之余[1],常佐[2]骨之不足。情态[3]者,神之余,常佐神之不足。久注观人精神,乍见观人情态。大家[4]举止,羞涩亦佳;小儿行藏[5],跳叫[6]愈失。大旨亦辨清浊,细处兼论取舍。
有弱态[7],有狂态[8],有疏懒态[9],有周旋态[10]。飞鸟依人,情致婉转,此弱态也。不衫不履,旁若无人,此狂态也。坐止自如,问答随意,此疏懒态也。饰其中机[11],不苟言笑,察言观色,趋吉避凶,则周旋态也。皆根其情,不由矫枉[12]。弱而不媚,狂而不哗,疏懒而真诚,周旋而健举[13],皆能成器;反之,败类也。大概亦得二三矣。
前者恒态,又有时态。方有对谈,神[14]忽他往;众方称言[15],此独冷笑;深险难近[16],不足与论情。言不必当,极口称是,未交此人,故意诋毁;卑庸可耻,不足与论事。漫无可否,临事迟回[17];不甚关情[18],亦为堕泪。妇人之仁,不足与谈心。三者不必定人终身。反此以求,可以交天下士。
[1]余:本意为多而有余,此处引申为外在表现,即容貌是骨的外在表现。
[2]佐:辅佐、辅助、弥补的意思。
[3]情态:即人的精神的外在表现。
[4]大家:指学识修养超卓的人,一般来说都是各方面卓有成就的人。
[5]小儿行藏:小儿,即小孩。意思是行事像小孩一样。
[6]跳叫:蹦蹦跳跳,大喊大叫。
[7]弱态:委婉柔弱的情态。
[8]狂态:自高自大、狂妄的情态。
[9]疏懒态:懒散而不受约束的情态。
[10]周旋态:与人交际中察言观色、投其所好的情态。
[11]饰其中机:掩饰自己的心机。
[12]矫枉:矫揉造作。
[13]健举:刚健挺拔。
[14]神:眼神、目光。
[15]众方称言:指众人言谈甚欢的时候。
[16]深险难近:指人城府很深,心机险恶,难以接近交往。
[17]临事迟回:遇上事情徘徊犹豫,难以决断。
[18]关情:同情,动情。
人的容貌是其骨骼的余韵,常常能够弥补骨骼的缺陷。情态是精神的流韵,常常能够弥补精神的不足。长期考察一个人,要着重看人的精神;第一眼看人,则首先看人的情态。那些大家人物比方说高官显宦、硕儒高僧的举止动作,即使是羞涩之态,也不失为一种佳相;而那些小人物的举动,如市井小民的哭哭笑笑、又跳又叫,愈是矫揉造作,反而愈是显得幼稚粗俗。观察人的情态,对于大处当然也要分辨清浊,对于细微处则不但要分辨清浊,而且还要分辨主次方可做出取舍。
常见的情态有以下四种:委婉柔弱的弱态,狂放不羁的狂态,怠慢懒散的疏懒态,交际圆滑周到的周旋态。如小鸟依依,情致婉转,娇柔亲切,这就是弱态;衣着不整,不修边幅,恃才傲物,目空一切,旁若无人,这就是狂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分场合,不论忌宜,这就是疏懒态;把心机深深地掩藏起来,处处察颜观色,事事趋吉避凶,与人接触圆滑周到,这就是周旋态。这些情态,都来自于内心的真实性情,不由人任意虚饰造作。委婉柔弱而不曲意谄媚,狂放不羁而不喧哗取闹,怠慢懒散却坦诚纯真,交际圆润却强干豪雄,日后都能成为有用之才;反之,即委婉柔弱又曲意谄媚,狂放不羁而又喧哗取闹,怠慢懒散却不坦诚纯真,交际圆滑却不强干豪雄,日后都会沦为无用的废材。情态变化不定,难以准确把握,不过只要看到其大致情形,日后谁会成为有用之材,谁会沦为无用的废材,也能看出个二三成。
前面所说的,是在人们生活中经常出现的情态,称之为“恒态”。除此之外,还有几种情态,是不经常出现的,称之为“时态”。如正在跟人进行交谈时,他却忽然把目光和思路转向其他地方去了,足见这种人毫无诚意;在众人言笑正欢的时候,他却在一旁漠然冷笑,足见这种人冷峻寡情,自外于众人。这样的人城府深沉,居心险恶,很难跟他们建立友情。
别人发表的意见未必完全妥当,他却在一旁连声附和,足见此人胸无定见;还没有跟这个人打交道,他却在背后对人家进行恶意诽谤和诬蔑,足见此人信口开河,不负责任。这样的人庸俗下流,卑鄙可耻,很难跟他们合作共事。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置可否,而一旦事到临头就迟疑不决,犹豫不前,足见此人优柔寡断;遇到一件根本不值得大动感情的事情,却伤心落泪,大动感情,足见此人缺乏理智。这样的人的仁慈纯属“妇人之仁”,不能跟他们推诚交心。然而以上三种情态却不一定能够决定一个人终生的命运。如果能够以以上三种人的特征向相反的方向考察,那么就几乎可以遍交天下之士了。
精神的流韵
所谓情态,就是前面提到的外刚柔,只不过外刚柔的提法侧重点在于阴阳五行的调和,而情态的提法关注的则是人在实际生活中的各种举动及其所代表的人的内心活动。从书中前后两个章节都重点提到人的情态,可知曾国藩对情态的重视,情态在其相术实践中的重要地位。
就像容貌是骨相的外在表现一样,情态是神的外在表现,这个外在表现又分为两类,即恒态与时态。恒态,是一段时间内稳定而不变的状态,也可以说是人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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