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向这一片尸山血海,这场把对方杀得全军覆没的仗,让他赢得并不痛快。
野利冲闭了闭眼,一刻不停地整饬军队,拨转马头,准备赶回西平府,刚要下令,却见一骑快马从北面远远驰来。
那西羌士兵勒停马后,几乎连滚带爬地翻了下来,神色慌张地回报道:“将军,西平府在一个多时辰前被大齐攻破,霍留行与薛玠已杀入城中,还有……”
野利冲咬牙切齿地道:“还有什么?”
“还有那个孟去非,居然……居然沼泽行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横渡瀚海,也带了一万兵马赶到了西平府……”
野利冲脸色铁青地一脚把这报信的士兵踹出一丈远,恨恨朝身后扬手:“回城!”
——
孟春时节的夕阳总带着些许冷意。
哪怕天边殷红一片,看着灼热,伸出手却也只能触及温凉的风。
正如西平府城中的这一场杀戮,漫天的火箭滚烫地落下,扎进体肤却是透骨的寒。
由上自下俯视,三条主街,三位身先士卒的将军动作出奇的一致,每杀一拨守军,便带兵往前推进十丈,而后打出一个“放箭”的手势,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三条主街上的西羌士兵溃乱逃散,渐渐没了声息。
霍孟薛三人经历了漫长的进攻后,在主街尽头的路口会师。
孟去非与霍留行久别重逢,颇有些老哥见老哥,两眼泪汪汪的意思,一看他和薛玠,气喘吁吁先倒苦水:“哎你们身上这绿绿的铠甲配上血真好看,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一身臭烘烘的沼泥。”
霍留行笑了一声:“回头拿西羌人的血给你好好洗洗。”
玩笑两句,两人很快恢复了正色,看向了身后的士兵。
加上孟去非横渡瀚海带来的兵马,杀进西平府的共计一万余人,现在只剩下寥寥三千。
恰此刻,京墨驰马趋近,回报道:“郎君,该撤了,不出两炷香,野利冲就会攻入城中。”
“河西那边呢?”
“西羌已经撤军了。”
羌都失守,附近大片城池也被孟去非搅得鸡飞狗跳,西羌老王无力再去争夺河西,自然不得不撤回那边的驻军。
霍留行此行正是为了解除河西危机而来,如今目的达到,城中幸存的大齐士兵也所剩无几,便该及时撤退了。
否则等援军赶到,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那就走呗,”孟去非用沾满泥巴的胳膊勾过霍留行的肩,“陪你去杀姓野的报个家仇,就回河西养老去了。”
霍留行淡淡一笑:“人家姓野利。”
两人拨转马头,正欲扬鞭,却齐齐停顿下来,看向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薛玠。
他正高踞马上,遥望着西羌王宫的方向,双目通红。
孟去非到西平府后,大致听说了薛玠的遭遇,见状猜测道:“薛老弟,你不会还想干票大的吧?”
薛玠偏过头来,“嗯”了一声:“你们先走吧。”
“哗,薛老弟,别想不开,你这单枪匹马可是有去无回的。”
“我知道。”薛玠的神情异常平静,“我本来就回不去了。”
不管苦衷多苦,他终究为了一家之私犯了投敌叛国的罪。就算将功折罪,也永远抹不去这个污点。
青山等闲笑,枯荣凭君意。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本是任他选择,可他选错了。
他的母亲为了薛家的磊落,不惜大火焚身。他今日若不能够做些什么,百年之后也无颜见她。
“薛玠,”霍留行叫了他一声,“你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无所谓身后事,你快回去吧,别让殷殷担心。”他说着,冲霍留行和孟去非笑着挥挥手,头也不回地朝王宫方向扬鞭而去。
霍留行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朝身后三千骑兵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孟去非紧随其后,一惯嬉笑的脸此刻却格外肃穆。
临近城门,他突然一个急停,勒住了缰绳:“留行。”
霍留行跟着停下来,叹了口气。
孟去非“哎哟”一声:“你这表情,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见他皱着眉不说话,他朗声大笑,“别这么看着我嘛,我就是觉得薛老弟说得挺对,西平府是什么地方啊,一辈子可能也就进来这么一次,人都到人家老巢门口了,怎么能不干票大的呢?”
霍留行刚要张嘴,孟去非立刻竖掌打住他:“哎,别!你这有家有室的,还是不要凑这热闹了,再说我们仨挤一块儿做什么呢,兵分三路才有胜算嘛,你现在出城跟那姓野的周旋周旋,权当给我这条命多争取点时间了。”
——
当夜戌时,西安州守军营不断有士兵跑进奔出,跟霍起汇报西羌和河西的战况。
河西那处,自孟去非和霍舒仪北上后,便是霍夫人俞宛江在坐镇。霍起本欲尽快赶过去,但一则伤重有心无力,二则霍留行传信来说,河西的压力很快便会减轻,请他不必来回操劳。所以他就留在了西安州。
沈令蓁到这里已有两天,和同样无处安身的霍妙灵一起住在后勤营里。军营虽安全,却都是男人,她们不便走动,只能成天待在营帐里。
此前在东谷寨与霍留行分道扬镳时,空青被支来了沈令蓁身边。于是她每天的消息来源,便是空青的转述。
但今夜,空青久久没有出现,军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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