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然周围十分凄清,但她的心中却十分紧急。她将臂伸了伸,将腿踢了踢,觉得自己的身子还能用得。又在室中慢慢地打了一套拳,撩起了衣服,以手作式,又舞了一趟剑;觉着《九华拳剑全书》虽已尽失,可是书上大半的招数,已深深印在自己的脑中,并未忘记,她又不禁傲然自喜。
直待到自鸣钟的短针已过了十一点,眼见就要敲打三更了,玉娇龙这才用钥匙将箱子上的铜锁打开。启开箱子翻了半天,才找出一条深蓝色的绸子夹裤和一件绿色绸子的小夹袄,可镶着红边;她的衣服只有这一身还瘦小、利落,并且在月色下还不太显。只是她此刻手中并无寸铁,但又想,没有兵刃自己照样能敌得过人,遂就不在意。她到床里急急忙忙地将衣服换上,外面又罩上一件浅蓝色的不太短的旗袍,换上了平底鞋。又待了一会儿,等着更夫将三更敲过,她就轻轻地开门出屋,脚下一点响声也不出,就偷偷地走到外院;然后趁着无人发觉,飞身上墙,由墙上跳到门外。
门外树影萧疏,高坡上连一只狗也没有,她就贴着墙根去走。虽然这时天青如洗,月明如镜,马路上也有三三五五往来的人,但都是观完了灯或是饮够了酒的疲倦醺醉的人,所以没有人会注意这个蠕蠕的纤秀的影子是男还是女,更没人管她是个干什么的,尤其是没人会想到她即是玉娇龙,如今又飞出了深闺,半夜而出,做她的诡秘难测的事。
玉娇龙走到鼓楼前,见那条后门大街的两旁还有点点的灯火、寥寥的游人,有的卖元宵的摊子还在高声吆喝。但走到鼓楼东,进了小巷,却又一切都沉寂了,一些小门破户全都紧紧地关着门。玉娇龙迤逦地行走,脚步渐渐地加快了。
又走了一些时,她就走到了花园大院。这里地旷人稀,天更宽,色更深青,上面嵌着的月轮显得更圆更大。刘泰保住的那所小房子,就像是个小摊似的摆在北首。玉娇龙来到这门前,就将长衣服脱了,搭在肩上,然后一耸身跳过了墙去,故意将声作大了些。北屋中的灯光昏昏,就听刘泰保在屋中发出,问道:“是谁?快说!”
玉娇龙来到窗下,向里边说:“是我,今日白天咱们在庙里见了面,我有几句话在那时没得空跟你们说,现在,你开开门吧!”屋里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都惊愕住了。玉娇龙又隔窗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小但很急躁,说:“你开开门吧!我无恶意。”
这时才听见屋里又是一阵忙乱,少时门开了。蔡湘妹走过来,惊惊慌慌的,借着月光把玉娇龙看了看,就笑着走过来,悄声地说:“玉小姐!您今儿来,可真是我们这儿的贵客!您快请进屋来吧,外边冷。”刘泰保这时也一边扣着大棉袄上的纽子,一边走出来,向玉娇龙恭恭敬敬地问说:“您是才看完了灯吗?后门大街今年的灯可比去年的多,我们是才逛完回来,您没去瞧瞧吗?”
玉娇龙并不言语,她轻快地走进了屋内,只觉得扑身的一阵暖气,小炉子很旺,蒸发出来一阵尿布的气味。蔡湘妹随着进屋把灯挑了挑,玉娇龙见屋中四壁洁白,粘着各种年画,还有朱红的“抬头见喜”“立春大吉”
的春联;桌上有煮元宵的锅,炕上有被褥,另一份小的被褥里边,睡着一个小娃娃。刘泰保是满面红光,蔡湘妹是温和地带着笑,玉娇龙看着人家的这个小家庭,倒觉得很好,亦羡亦妒。
当下刘泰保给倒茶,蔡湘妹拉着玉娇龙的手,请她在椅子上坐。玉娇龙却摆手说:“我不坐,我也不喝茶!”刘泰保又请安说:“今天在庙里我实在是一时高兴,就忘了形啦!并不是我要故意向大家指出您来。
事后,我见大家竟然给您让出了一条路,我也有点害怕了,我想您一定得恼了我们!”
玉娇龙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说:“过去,你们太逼迫我了,但我也有许多对不起你们之处,现在全不必提啦!总算我败于你们之手!”
刘泰保听了这话,倒吓一跳,赶紧说:“玉小姐的这话我们哪当得起!早先,说实话,我实在是想借您的事出风头,露一露脸,好找一碗饭。
现在幸蒙铁小贝勒开恩,又叫我回去啦,一节还给我加了几两银子……”
玉娇龙就打断了他的话,问说:“李慕白、俞秀莲现都住在哪里?我还想见一见他们,有几句话要说!”
刘泰保跟蔡湘妹两人彼此望了一眼,全都有些发怔,蔡湘妹就说:“俞秀莲早就走啦,早回巨鹿县去了,难道您还不知道吗?那李慕白是……”
玉娇龙说:“你们也不必替李慕白隐瞒,我去找他,只是说几句话,并不想和他再争斗,因为我在他们的手下也早就认输啦!”说着又微微地叹气。
刘泰保又笑着说:“您别说啦!您的武艺堪称今世无敌,李慕白的武艺不过是徒负虚名……”说到这里,他吐了吐舌头,又停住了话,向窗外听了听,然后才说:“李慕白那位爷,完全学的是江南鹤的派头儿;小事儿他不管,闲气他不惹,女人他不斗,富贵荣华他不贪。铁贝勒爷把他供若上宾,最近把书房,就是当年藏青冥剑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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