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做“顺师傅”的裁缝脖子里挂着皮尺,正用剪刀裁剪布料,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干活掌柜的还不放心么?”
“放心放心,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个顶重要的活计给你做了……”
果然不愧是熙顺布庄的首席裁缝,顺师傅的手艺没得说。
裁剪下料,缝合衣物,搓丝为带,每一个步骤都胸有成竹有条不紊。
经过大半天的忙碌,一套规规矩矩的童子天衣就已经裁制完成。
当顺师傅走出熙顺布庄的时候,已是倦鸟归巢的傍晚时分。
街道之上行人渐稀,两旁的店铺正在上板儿,劳累了一天的苦哈哈们则三五成群的聚在酒档门口,摊开腿脚用一个很不雅观的姿势大吃大喝。行色匆匆的旅人则正在忙着找宿头儿……
穿过大街走进小巷,来到一处小院门前,轻轻的推开虚掩的院门,轻轻的呼唤了一声:“额娘,我回来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个身影。
顺师傅以无比熟练的手法摸到了火柴,轻轻的一擦顿时亮起一团微弱的火光。
将火柴凑到灯盏上,点燃了灯火,屋子里渐渐变得光明起来。
“我儿没事儿吧?”
每天顺师傅回家,白发苍苍的老娘都会问这么一句。
“额娘多虑了,孩儿是老老实实的裁缝,凭手艺吃饭,能有甚么事儿?”顺师傅说道:“今日掌柜支薪,我买了些额娘最爱吃的羊腿肉……”
“买米就好,买米就好,不要总是买肉,免得引人疑心……”
“买几斤羊肉能引起什么疑心?额娘实在是多虑了……”
“还是低调些的好,以免引起不测之祸事……”
顺师傅将还带着余温的羊腿肉在老娘面前摊开,又洗剥了几根鲜葱,母子二人相对而食。
“今日里王媒婆子又来过了,还是昨日那套说辞……”
“额娘是怎么答的人家?”
“还能怎么答?无非就是找借口推了这门婚事而已!”
顺师傅顿时无语,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而是默默的吃着葱。
熙顺布庄有个打杂的女子,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一直没有嫁出去,最大的原因就是样貌有些丑陋,脸上有一片天生的青色胎记。完全是因为在一起干活的缘故,那女子时常和顺师傅接触,久而久之就有了感情。
二人的年纪都已经很大了,那脸上有胎记的女子看顺师傅为人忠厚老实,就想着嫁给他。
因为古人早婚,按照正常的状况顺师傅和那女子的年纪差不多都可以当爷爷奶奶了,却至今都没有婚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这两个同在熙顺布庄干活的“超大龄男女”缔结婚姻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顺师傅却迟迟没有找媒婆子上门提亲,反而是那丑女子性情泼辣,竟然自己找了媒婆子到顺师傅的家里来提亲了。
以前的时候,顺师傅的老娘总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拖延着。或许是那丑女真的看重了顺师傅的人品,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提亲……
但是顺师傅的母亲却始终没有给出一句痛快话。
顺师傅的年纪已经这么大了,早就应该找个老婆生儿育女了,他的母亲非常清楚这一点,同时也在为儿子的婚事暗暗着急,但却不敢真的让儿子和任何人成亲。
因为他们这一对母子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母亲是当年大清国的皇太后,儿子则是大清国的顺治皇帝。
作为亡国之君,必然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国破家亡之后没有被拉上断头台,也没有被直接踢进暗无天日的黑牢,已经算是格外开恩额外的仁慈了。
必须时时小心事事谨慎,不敢有丝毫逾越之处,哪怕是走路都不敢踩死蚂蚁的样子,能有多低调就多低调,这才是安身保命的根本。
太后最担心的就是哪天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引起了李吴山的不高兴,屠刀就要落下来了呢!
“这都已经过去多少年了?额娘还是念念不忘那李吴山。”顺治皇帝……顺师傅无奈的苦笑着:“人家早就把咱们母子忘记了呢。”
“不会忘记的,不会忘记的。”老眼昏花的母亲有些神经质的念叨着:“亡国之君从来就没有好下场,我儿千万小心,尤其是这婚配之事,若无大旗军的允许,想也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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