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正是这样,几乎是用所有的“元素”营造了他的“颂歌的住宅”,不管他们是高雅的还是“卑俗”的,是崇高的还是平凡的:它们在宇宙中的合法存在就决定了它们在诗歌中有权占有一席之地。这是对为艺术而艺术的“高雅论”的挑战。
还有人出来量聂鲁达诗句的长短。他们指责说:“颂歌”中多是短句,一句诗分成几行,每行只有两三个甚至一个字,这是对诗句的肢解。
应该承认,这些人是相当准确地抓住了“颂歌”的显著特点,但由此而产生的批评却是毫无道理、霸气十足的。这里用“无知”是解释不了的,用“偏见比无知距真理更远”解释大概正合适。
诗人的答复是明确的:“另外一些人量了我每一行诗句的长短,断言我把有的诗句肢解得零零碎碎,或者过于拉长了。这种批评毫无意义。谁规定诗句该短些还是长些、该细些还是粗些、该黄些还是红些?写诗的诗人才是对此做决定的人。他按照自己的呼吸与热血、自己的智慧与无知对此做出决定,因为所有这些都要放进诗的面包里去。”
又有人说:“颂歌”对生活中普通事物的“亲近”表现了诗人对政治的“疏远”,这是他“共产主义思想”的“滑坡”。甚至还有人疑虑重重地提出,“颂歌”中表现出的欢快、乐观,是一种策略,其中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政治企图……这已经不是文学批评,而是政治偏见了。可见当时的智利,对“共产主义”的了解是多么浮浅,作为一个共产党员诗人的聂鲁达所处的环境又是多么严峻,绝非声。
聂鲁达很清楚,文艺批评总是带点火药味的,难免存在派别之争。因此,他对自己的作品不时地受到攻击并不很在意。但是,他也绝不放弃不失时机地阐述他的主张的机会,并顺手回敬两枪。他说:“我的诗日益倾向简朴,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对。对这些批评我不在意。对我的诗歌的反对来自两个相当确定的方面:来自各种各样的反动派和那些书呆子与唯美主义者们,他们几乎总是文学中的落伍者和被生活所否定了的人。”
他认为,他的诗既受到公正的批评,也遭到诽谤中伤,这是很自然的。在这场争论中他没有发言权,却有投票权。“对于有实质内容的批评,我的书,我的全部诗歌就是我投的票。对于充满敌意的诽谤中伤,我也有投票权,这张票也是由我独特的和源源不断的创作构成的。”当《元素颂》遭到一些人的非议时,诗人挑战式地笑着宣告:“我正在写另一本书,它的名字就叫《新元素颂》。”这部诗集果然于1956年问世,他歌颂了铁丝、短袜、胆量、多变的一天……有评论称诗人为“物品主义者”,断言在这第二集中,他的“元素”宝库已被挖尽。但是,出乎他们意料,各种“元素”源源不断地继续被诗人收进“颂歌”,赋予生命。于是,在又一次近于嘲弄式的挑战中,《颂歌第三集》问世。
当然,更多的还是公正的批评,杰出的评论家毕竟还是大有人在。他们以自己的睿智、正直和勇气成为诗人的忠实战友,诗歌的捍卫者。
他们敏锐地指出,3部颂歌体现了诗人创作的重大变化,标志着他诗歌创作的新阶段。这些“颂歌”对世界进行了唯物主义的审视和评价,这种方式从《漫歌集》开始日益明显。但它的存在实际更早,早已分散地表现在诗人的个别诗篇中。“颂歌”所表现的审美情趣,在多年前就初露端倪,而现在,它以新的内容强烈、突出而且集中地表现出来。诗人涉及的每一种“元素”,都不是无垠太空中的无序个体,而是存在于一定空间、时间和运动之中的。它们存在于星球的某一处,参与着人的存在,在人的生活中各得其所。因此这和诗人青年时代的泛神论远不是一回事,它们已不再被奉为神明。
诗人对“元素”的这种审视,不是鸟瞰式的,也不是走马观花。很少有诗人能这么深入地进入它的本质。他不仅仅是“利用”了几乎一切“元素”,更重要的是,在准确地把握它们各自的“本质”的基础上,找到适当的语言来描绘——“装扮”它们,使它们具有生命。由此,宇宙万物,从“原子”到“大海”,从“孤独”到“生活”,从“夜”到“日”,从“面包”到“酒”,在诗中都获得了生命。诗人不但揭示了它们的实用价值,而且揭示了它们的“存在价值”。由此,多少世纪以来在文学中一向被当作配角的众“元素”,第一次成了主角。
19世纪浪漫主义文学把大自然与资本主义文明对立,着力歌颂过大自然。据说在拜伦拜伦(1788—1824),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的《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之前,欧洲人还不曾歌颂过大海的美。《游记》歌颂大海的威力,以大海象征不可征服的自由力量,谁要妄图征服大海,大海就必将把他摔得粉碎。而普希金在《致大海》一诗中,借对大海的赞美,抒发了对自由的渴望。它的第一句就是:“再见吧,自由的元素!”可见,大自然进入诗歌,作为“元素”被歌颂,并不始自聂鲁达。
但评论家们却坚持认为,在文学史上,吟咏“元素”最精彩的,当属聂鲁达,没有哪一位诗人像他这样,如此大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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