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以前,周一良曾讲授日本史。1949年后,他在北大任教,创设亚洲各国史课程,为新中国培养了一大批亚洲史及日本史的人才。他于这个领域的著述有《日本明治维新前后的农民运动》《关于明治维新的几个问题》《东学党——朝鲜的反封建反帝斗争》,并主编了高校教材《亚洲各国古代史》。20世纪50-60年代,周一良撰写多篇中国与朝鲜等亚洲国家关系史的文章,对中国发展和亚洲各国的友好关系作用甚深;值得一提的是,周一良对中日文化关系史上的问题,以及两国文化的异同及其原因也颇有研究。20世纪80年代,他主编了《中外文化交流史》,首次提出狭义、广义和深义文化的论点,使文化问题的讨论达到了新的高度,为历史学的研究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
作为当时中国首屈一指的历史学家,周一良曾多次出国,去非洲、欧洲、美洲等地讲学,进行学术交流。1981年,已是古稀之年的周一良先生应聘担任《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历史》的编辑委员会委员,后任常务副主任,同时兼任分支学科三国两晋南北朝史主编。季羡林先生生前忆及周一良,曾经的北大校长如此评价:他专治魏晋南北朝史,旁及敦煌文献,佛教研究,多有所获,巍然大师,海内无出其右者。周一良在史学上的成就,一方面是他自身的不懈努力,另一方面或许也受家学影响,周家先人里曾有一位佛学研究大家,说来也当得起一句“家学渊源”。
同周一良仅仅相差两岁的周炜良,虽然都是做学术研究的,却不论从地域还是研究方向上,都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背道而驰的路。他们正如同出一脉却各自前行的河流,在碧原山川前默然道别,从此一去千里,追寻各自的繁花、星空、密林和歌谣,或许终有一日,他们会在宽容深厚的蓝海里再度重逢,一笑,拥抱,殊途同归。
周炜良亦是周家长房一支,与周一良是堂兄弟,其父周达,为清末民初著名的数学家、集邮家,被称为“邮票大王”。1924年,周炜良赴美留学,补习了几年后,考入肯塔基大学主修政治经济。如无意外,归国之后的周炜良该是在政府任职,命运的转折却在1931年悄然降临。那一年,一位中国数学家劝周炜良去普林斯顿或是德国的格丁根大学(当时的数学中心)研究数学,其实此时周炜良已经对数学产生了兴趣,他的父亲也是一位数学家,对数学的喜欢并非没有想过,而是一直被忽略了,直至有人一语惊醒梦中人。
1932年10月,周炜良去了格丁根。希特勒上台后,格丁根衰落了。周炜良转到莱比锡大学随范·德·瓦尔登研究代数几何,两年后周炜良因故滞留汉堡大学,随数学家e.阿丁听课,直至1936年初才回到莱比锡,在范·德·瓦尔登指导下完成博士论文,拿到了数学博士学位。不久,他带着他的德国妻子返回中国,在南京中央大学担任教授,教数学。他的妻子原本出身富裕,因为战争的爆发,家产化为乌有,周炜良不得不承担起了养家的责任,包括抚养两个孩子以及赡养岳父岳母。若是二十年前的周家,这些不过是小事,只是战争也摧毁了周炜良父亲的财富,周炜良只好自力更生,为此,他离开了数学领域。直至抗战胜利,在友人的劝说下,他携家人重返美国。
1947年,周炜良到达普林斯顿高级研究院,正式开始他的数学生涯,他首先撰文阐明,e.嘉当意义下的对称齐次空间可以表示为代数簇,因而能用代数几何的框架研究其几何学性质。1947—1948年间,法国数学家c.谢瓦莱访学普林斯顿,对周炜良的这篇论文做了很长的评论性摘要,发表于美国的《数学评论》。谢瓦莱曾邀请周炜良证明下列猜想:“任何代数曲线,在一个代数系统中的亏数,不会大于该系统中一般曲线的亏数”。面对质疑,周炜良使用纯代数的方法给出了证明,其主要工具之一仍然是范德瓦尔登-周炜良形式。这惊艳了整个数学界,学界皆知,有一位华裔数学家,名叫周炜良。
紧接着,1949年,周炜良发表了一篇重要论文《关于紧复解析簇》,这一反映由局部性质向整体性质过渡的深刻结论,被称为周炜良定理,在代数几何学著作中有显著地位,在后来的许多论文里,也常常把它作为新理论的出发点,可谓是数学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周一良和周炜良,是周氏家族第四代中郎绝独艳的双生花,在人才辈出的周氏家族里,他们璀璨,但也同其他族人星辉相映,一同谱写了一曲灿烂的家族传奇。周氏家族的成功,固然有其特定的历史因素,但若没有其好学的家风,重视教育的家族传统,想必这一曲亦是断续不成章——传奇之所以为传奇,正是因为谁都没有忘却祖训,谁都没有遗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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