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成功,自然脱不开诗书传家的家风,也脱不开父亲周叔弢开明又固本的教育方式。周一良自己曾说他的父亲是一个严于律己之人,他兄弟五个,其他都有妾侍,唯独他洁身自好,对于子女的教养,亦是十分严格,同时思想非常开明,能够顺应时代潮流。周叔弢本身是接替叔父周学熙走实业这条路的,家大业大,但他从不干涉子女的兴趣爱好,任凭他们追寻自己的人生,十个孩子里,有的研究人文,有的从事教育,有的作科研人员,却没有一个继承父业。周一良曾笑谈,他在自己家里,连股票都没有见过。可见,周叔弢诚然是一位相当开明的父亲了。
周叔弢亦十分重视孩子们国学的教育,他没有盲目追随潮流,送子女到附近学校念书,而是遵循旧制让他们在自家私塾里接受教育。先学《孝经》《论语》《四书》;接着念《左传》《礼记》《史记》《韩非子》等古典经典,在这样的教育下,周氏家族子弟的国学底子都格外扎实。在结束私塾教育后,孩子们才去念中学或高中,当然也有例外,周一良是大学才正式外出求学,因此刚开始难免有些不适应。不过,后来周一良成为了历史学家,很是感谢少年时打下的厚实古典文学基础。
兼容并包,学贯中西,周氏家族的教育是随时代变化而与时俱进的。据说,当初周叔弢的几个孩子在国外留学时,当他们每每写信告知父亲他们无法看到古书时,便会在不久日子里收到周叔弢从国内寄去的诸多古书。除了常见的《三国演义》之外,还有一些比较少见的《仇注杜诗》、《智永千字文》等。周叔弢所选的书籍,一部分是孩子们学习所需的必读物,还有一部分是他希望孩子们能涉猎的知识。对于父亲的推荐,孩子们向来都来者不拒,因为在他们的心里,父亲是一个令他们敬佩的博学多才之人,能经由他推荐的书,必然有其精妙不凡之处。每每拿到,他们都能充满期待地读下去,品下去。
这种好读书,愿读书的良好氛围,自然是家庭教育的结果。1935年,周叔弢在天津旧英租界66号路购地2.7亩,建了一幢砖混结构的西式楼房,占地约1.4亩。楼有三层,建筑面积998平方米,内有住房27间,一楼是餐厅和客厅;二楼是卧室、起居室、书房;三楼就是书海,用来藏书,是周家孩子们最常流连的场所。周叔弢的幼子,周景良就是在这所桂林路的房子里长大的,他记得三楼足足有三间屋子是专门存放藏书的。父亲的藏书大都装在木制的书箱里,善本书的书箱是浅黄色的,樟木盖子;普通书籍的书箱则是绛红色的。除了善本书的书箱不能随意翻阅,而其他书箱均可随意翻看。书香、文字、诗歌、阳光和美好,像呼吸一样,参与了他们的成长,时间越走越远,依旧清晰明亮,恍如清晨柔亮的莺啼,恍如被烟火拉长的脉脉草香。
周家的孩子们,不论走过多少的路程,千里万里,重洋海外,天之高,地之阔,他们始终铭记,此时此刻此地,皆是家族的赋予,那种无声的熏陶,已经深深地埋藏进来,教会他们宽容、自信、平和、果敢、承担,那并非是说道式的教化,通篇的大道理,不能令人信服,而是融入日常的生活,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对于周家来说,代代传承的不止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更是这些真挚且更有效的教育方式。
花开两支 文理双全
“儒者修己治人,人道也……我家子弟,总以专重儒修为主,不可邪趋旁骛……”此语出自周馥的《负暄闲语》,这其实是一册写与子孙后人的寄语,一开篇就提读书,一读书就推儒家,确实,儒家思想里的孝道、温敦、诚信、礼义,恰是君子之道,作为一介名臣,确然希望后人奉公克己,严于律己,宽厚待人。
《负暄闲语》中,提到希望子孙“行善以能兴学、教人为上,周济孤寡次之。”周馥认为,教育是首位的,哪怕是做慈善也应该排在第一位,接济孤寡老人则排在了第二位,他的思想观念十分明确——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因此周家曾多次给学校、学堂捐款,善名远播。
周家对自家儿孙教育的重视,亦是难以想象的。就如周馥,四五岁时其祖父就开始教授《论语》《孟子》,暮年时周馥尚能吟诵儿时诗歌,他洋洋洒洒六万字写《负暄闲语》,只为告诫儿孙,立身立人,离不开读书二字。周学熙更甚,为了家中私塾所用,甚至专门成立了一个“师古堂刻书局”,亲自选定书单,交给书局细心刻印,送到家塾中给孩子们使用,此书单至今留存。而周叔弢,横跨政商两界,常常忙得无暇分身,却仍旧惦念着孩子们的功课,亲自给他们制定课程表,稍有闲暇,就要检查他们的学业,孩子们外出求学,一旦他们回家,便要看成绩单。
如此家风,如何能不花开葳蕤,如何能不培养出兰芝秀树。周家后人中成名者众,最鼎盛的仍数第四代的周一良和周炜良,两人恰好一文一理,一中一西,恰如并蒂双星,清辉悠远,令人神往。
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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