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花惊异地看着老兵,说:“窒息死亡……你是医生?”
老兵摇摇头说:“不,我是听刚才坐在这里的老先生说的。他还让我交给你们一盒专治病毒性肺炎的药,叫盘什么林。”
高铁花望着老兵手中的药盒激动地喊道:“盘尼西林!”
老兵点头说:“对,盘尼西林。”
高铁花拿着盘尼西林走回来,兴奋地对高岩说:“高岩医生,我搞到几支盘尼西林。”
高岩接过药盒一愣,说:“盘尼西林?是从哪儿搞到的?这可是关东军严格控制的奇缺药品!”
高铁花说:“一个日本老兵给我的,他还认定小雪患的是病毒性肺炎,同时伴有支气管哮喘。”
高岩觉得奇怪,问:“一个日本老兵?什么样的老兵?他在哪儿?”高铁花转身朝车厢的另一头一指:“在那……就是那个老兵。”
高岩的心里一阵阵激动,暗想:他会不会是青山重夫?只有青山重夫才能搞到盘尼西林;也只有青山重夫,才能如此了解小雪的病情。想到这里,高岩立刻向高铁花吩咐道:“马上给小雪注射一支,我去同那个老兵谈谈。”
当高岩转身向老兵走去的时候,高铁花下意识地看了高岩一眼,突然愣住了,脱口喊出:“哥……”
高岩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高铁花发现自己失言,急忙说:“啊,不……你去吧!”
高岩转身又向老兵走去,后面的高铁花喃喃道:“太像了,他刚才转身的动作跟大哥一模一样,天下真有这么相像的人?”
高岩在老兵对面的空位上坐下,说:“先生,谢谢你给了我们几支盘尼西林,非常感谢。”
老兵眯缝着眼睛说:“别谢我,那盒药不是我的,是刚才一位老先生让我交给你们的……他就坐在你坐的这个位置上。”
高岩吃惊地问:“刚才坐在这里的那个老先生?他在哪儿?”
老兵说:“走了。”
高岩心里一阵焦躁:“他去了哪里?他长得什么样?”
老兵说:“去哪里我不知道……长得吗,跟我一样,又老,又寒酸。”
高岩拽住老兵的一只手说:“你能带我去找找他吗?我一定要当面感谢他!”
老兵不耐烦地抽回手说:“不,我不能离开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儿子们。”
高岩四处看看,尤其看不到能做他儿子的人,便说:“先生,求求你啦!”
老兵大声喊:“别再烦我啦!”说着,他闭上了眼睛,不再理睬高岩。两腿紧紧地夹着座位下的包袱假装昏昏欲睡。老兵的妻子好像从昏睡中被喊声惊醒,她睁开眼睛,注视高岩一下,嘴里又开始嘟哝起来:“1、2、3……1、2、3……”
高岩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只好自己去找可他找遍了整个列车,也没找到一个能和青山重夫对上号的人,便很失望地回来了。
“没找到吧?”园田早苗问。
高岩郁闷地点点头,忽然又吃惊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园田早苗。
“你还有机会。”园田早苗静静地说。
高岩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也很快平静下来,淡淡地一笑而已。
67
1946年6月,满载千余名日本难民的列车历时半个多月,终于在“中共遣返日人管理处”的帮助下到达了安东。
高铁花将危在旦夕的青山小雪送进民主联军救护站,并向救护站的负责人自我介绍说:“我是民主联军独立团的卫生员,负责护送日本难民来到安东。这位日本姑娘得了病毒性肺炎,同时伴有支气管哮喘,必须立刻控制炎症,否则就有生命危险。”
医院负责人说:“放心吧,我们马上把她送到急救室抢救。等她的病情稍有缓解后,再送到临河野战医院。”
高铁花一听,总算松了一口气。
当高铁花从救护站出来时,迎头碰上大召威弘和鹤田洋一惊慌失措地从鸭绿江大桥那边回来。同时,有许多日本难民带着和他们同样的表情往回走,也有许多不知情的难民想探个究竟继续往大桥那边走去。
高铁花问:“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鹤田洋一抢先回答:“苏联军队和朝鲜军队不允许我们日本难民从朝鲜回国了,许多强行入境的难民都被他们开枪打死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大召威弘哭丧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高铁花一听,意识到事态严重,便说:“那你们赶紧回去吧,组织好咱们的人,哪儿都不要去……没事的,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这时,有许多日本难民抬着几具尸体,一片哭声地从他们眼前经过。大召威弘和鹤田洋一用绝望的双眼看着他们,好像死的人是他们自己。然后傻愣愣地随着高铁花往管理站走去。
没办法,“中共遣返日人管理处”只好安排从哈尔滨过来的难民暂住安东,等待回国的机会。此时,安东已经集聚了数万从北满过来的日本难民。
就在本月17日,蒋介石要求中共军队撤出哈尔滨、安东、通化、牡丹江、白城子,中共坚决予以回绝。国共两党之间的战争即将全面爆发,这无疑又给遣返日人的工作带来具体的难度。一时间,日本难民内部人心惶惶,他们熊熊燃起的希望,在鸭绿江畔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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