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晚点头。
“嗯,早点回来。”
莫向晚又点头。
莫北笑,又看一眼后座安然躺着的莫非,把车平稳倒了出去。
莫向晚站在渐由静悄悄变作闹哄哄的街头,看莫北的车驶离此地,所有的喧闹仿佛与她无关,她的眼里只有那辆车与那辆车里的人。
她怔怔半刻,醒转过来,转头奔赴她的工作。
这一次出的问题十分棘手。
老演员阮仙琼在一出都市lún_lǐ剧里演男主角的丈母娘,在弄堂里拿着菜刀要砍杀向自己女儿提出离婚的女婿。阮仙琼演戏素来投入认真,同演女婿的演员奋力厮打,没有注意到旁物,偏有一支晾衣服的竹竿从高空滑下,砸到她的脖子上。
莫向晚走到病房外,邹楠和张彬都已经到了。
邹楠例行汇报:“医生说伤到脊椎,可能瘫痪。”
把莫向晚吓退一步:“瘫痪?”
张彬烦得不住踱步,他说:“年纪大把还惦记扒分,好了,扒进扒出,把自己赔进去了,搞不好棺材本都要赔光。”
莫向晚闻言皱了眉头。
这位阮仙琼,当年乃上海滩电影界的一枝新花,报纸捧她为“小阮玲玉”,曾经也是香烟盒子上的招牌女郎。她生了一段fēng_liú骨,媚眼如丝丰润无比,但是来来去去阴差阳错总演着同一种类型的资产阶级小姐,总也出不了头。
阮仙琼没有阮玲玉的星缘,倒有同阮玲玉一样异曲同工的孽缘。她早年嫁过一个文艺男青年,没几年文艺男青年莫名失踪,她就一个人带着小孩,捱过各种艰难时代,但日子始终未曾好过,她的儿子今年四十有三,智商不过八岁,是在困难时代发了烧没来得及治的后果。
到了新世纪上头,老牌电影厂都在整改,没有合适角色给她演,就介绍她去电视台,电视台也没有合适位置给到她,后来幸亏于江拉队出来单干,顺便接收了一些困难户。她是其中之一。
于江从来不限制阮仙琼在外接戏,放任她去搞三产,这是一层照顾。谁能想这层照顾如今变成了负担。
张彬头疼得很,他说:“这算什么?这部戏是她私接的,出了这个事情,怎么算工伤?这等于员工搞三产赔了本还要本业单位来付账,没这种道理的。”
莫向晚沉住气问邹楠:“仙琼阿姨怎么样了?”
邹楠说:“昏迷到现在,她口里一直叫着他们家丁丁。”
莫向晚再问张彬:“公司不负担她的治疗费用?”
张彬讲:“小莫,你不要明知故问,这是一只无底洞,哪里可能?”
莫向晚不同他讲下去,只先说:“我进去看看。”
她换了隔离服,才被医生放进了加护病房。阮仙琼软塌塌瘫在床上,面色晦暗。她早年有一种丰满美,可是年纪越大,越是干如柳枝。谁能想象这位老太曾在香烟盒子上风靡过大街小巷?
莫向晚走近了,才听见她在轻轻唤:“丁丁,侬饭吃过吗?”
这话气若游丝,却如万钧雷霆,打得莫向晚的泪一下就流淌出来。她低唤阮仙琼:“仙琼阿姨,侬放心,有人会照顾丁丁的。”
怆然一刻只在心里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如此,好在有莫北会照顾好莫非的。
莫向晚从阮仙琼的病房里走出来,眼睛不自禁地红了。
邹楠在外面候着,但张彬已走了。邹楠讲:“张总说先回去处理仙琼阿姨医疗保险金的问题。”她叹气,“刚才医生说了说治疗情况,张总才会头疼。许多治疗用也不好,不用也不好,有些不能用社保卡扣的。这点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莫向晚用邹楠递来的纸巾印了印眼睛,醒醒鼻子,这时是不能再伤感下去的。她先打电话给电视剧的制片人张萌,该片由卫视投资,总是能讲一些旧情的。
但张萌也在为难,说:“小莫,不是我们不讲情面,如果只是一般的跌打损伤,我们绝对不赖帐。”
她放着半截话没有说完,莫向晚话头能醒话尾,一想心头更难过。眼前的医疗费只是头一宗问题,如果阮仙琼长久昏迷,后头后续的医药费、住院费包括她儿子丁丁的生活费才是大问题。
张萌讲得直率:“这样好不好?除开医保,你们于总出多少,我们就出多少?总之我言出必行,你放心。”
这样湿手搭面粉的事,他是预备同于江共进退了。莫向晚只好先说:“好的,我明白了。”
莫向晚握着手机凝思片刻,先吩咐邹楠:“这里请一个护工好好看护仙琼阿姨,我要去一趟阮家。”
邹楠了解,吁叹:“是啊,仙琼阿姨一倒,家里的丁丁就没人管了。”
最最艰难的是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阮仙琼虽然家计负担重,但也聘了计时保姆做工,但丁丁情况特殊,一直以来很少有保姆能长期坚持。莫向晚就怕此时的丁丁无人照顾。
她先匆匆去了阮家,果然保姆已经不在了,而在的那一个人让莫向晚吃了一惊,竟然是公司里做清洁的冯阿姨。
冯阿姨已照顾了丁丁午睡,正在客厅里擦窗门。她见莫向晚来了,羞涩地笑笑,请进来倒了茶,讲:“我向人事部请了假的,阮阿姨这里需要人,我来搭几天手。”
冯阿姨在公司里做清洁工好几年了,莫向晚从不曾听说与阮仙琼有什么交往,却在这样困难时刻,施予这么微薄又珍贵的援手。莫向晚太震动了,一时竟不能言语。
反倒冯阿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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